骆临川皱眉摇头,小榕树怎么变成这样……
对朱婶说了声抱歉,习惯性地就要上楼去哄人,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克制着关切的心情转身回了书房。
让简榕自己好好冷静下吧……是非对错他应该还是能分清的。
简榕将自己锁在房里,靠着门板气得直喘,他无法接受一向温柔体贴的爱人竟然对他厉声厉色。
骆临川终于觉得烦了,对他忍无可忍了吗?
片刻的冲动过后,简榕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做得确实不对,骆临川骂他没错。令他不寒而栗的是,一直对他包容有加的骆临川都忍不住发了火,他这是有多过分啊……
他变成了个无缘无故迁怒,随时随地发怒的任性鬼,骆临川一定讨厌他了……如果他的听力一直不好,或者永远都好不了,到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丑陋的模样,骆临川又能忍到几时?
骆临川会不会嫌弃他不要他了?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累赘?
骆临川已经很久没去公司上班了,是自己拖了他的后腿,他会不会遭人非议,会不会影响公司运营?
简榕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裹在被子里没骨气地掉眼泪。
骆临川以为到了饭点儿简榕饿了就会出来,结果这小榕树犯了狠,连晚饭都不吃了。骆临川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他想不开做什么蠢事。
上楼推了推房门,果然从里面锁住了,敲门也没人应,骆临川只好拿出手机发微信。
【出来吃饭好不好?别饿坏了。】
没回应……
【对不起,我不该凶你,出来吧,乖。】
还是没回应……
【简榕?再不出来,我可要撞门了。】
一根筋的简榕不会真想不开吧?骆临川有点慌。不管了!摆好架势刚要抬脚踹门,屋内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嗒嗒”声,不一会,房门开了一条缝。
屋里黑乎乎的,没有开灯,骆临川急忙冲进去将人抱进怀里打开开关,房间里顿时亮堂起来。没有想象中的惨烈情况,只有床中央一小块压出来的褶皱。骆临川又将怀中人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一直低着的头被勾起来,扭脸甩开,扳过来又甩开。
骆临川失笑,这是还闹脾气呢。捏住下颌不让人乱动,这才发现简榕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红通通的有些潮湿。
这是……哭了?
枕头上果然有一片暗色的水渍,骆临川彻底心软了。他就是没事找罪受,明明最看不得简榕掉泪,偏偏还总把人惹哭,到头来心疼一番不说还得费心思哄人,真是记吃不记打。
【是我不好,不哭了啊。】
简榕抬头看了看骆临川,委屈的小眼神让骆总就地阵亡,心道:你可真是我的软肋啊……
【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简榕捏着手机回道。
骆临川本来还剩一口气,看了这句补刀后直接原地去世。还没等他回话,简榕又写。
【我去和朱婶道歉,别讨厌我行吗?】
行行行,怎么都行,你现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都行。
骆临川只将人搂得更紧,他已经快把简榕当眼珠子一般珍惜了,怎么可能讨厌他?
【我会像爱我的生命一样爱你。但是……】
简榕看着上面那句情话正要感动,又被接下来的“但是”给憋了回去。
【但是……什么?】
【但是下午的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对,是不是?】
简榕重重地点了点头。
【饿不饿了?】
简榕被骆临川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话搞得莫名其妙,只得继续点头。
【那我们下楼去和朱婶道歉,再让她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简榕果断再次点头,在手机上又写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会好好道歉的……】
于是“小孩子”被骆临川拉着手,不好意思地来到厨房,朱婶早就给他准备好了饭菜,虾皮都剥好了。简榕脸蛋瞬间臊红,郑重地给朱婶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但不知是饿过劲了还是心情起伏的缘故,简榕没有吃下多少,为了不让朱婶白忙活强塞了大半碗饭。到了半夜就觉得胃一阵阵绞痛,本想强忍着,最后实在没忍住把晚饭全吐了。
骆临川摸了摸简榕的额头,好像有些发热,体温计显示37.8度,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低烧了呢?本想马上带人去医院,被简榕拦住了。
【睡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简榕也确实不想动,骆临川决定先观察一阵,如果后半夜温度升高的话就立刻送医。看着睡得并不安稳的人,骆临川自责不已,都怪他什么脾气把小榕树吓坏了。
第44章
简榕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好像被什么噩梦魇住似的,翻来覆去出了一身汗,直到凌晨五点多才渐渐安静下来。骆临川一宿没合眼,寸步不离地守着简榕。
一番折腾后热度倒是退了,保险起见,骆临川还是决定天亮后带人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抱着简榕眯了会,怀中人一动就醒了,第一时间去探额头,还好没有再烧。
吃过早饭,骆临川拉着人换衣服,简榕表示不解。
【我们去哪?】
【去医院,昨晚上突然发烧,我不放心。】
【我都好啦!(○` 3′○)】
【我约了轻云,去查一下没多久,然后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骆临川已经蒋轻云打了招呼让他帮忙安排,被对方无限吐槽。
离开别墅的时候,骆临川特意绕开出事地点免得坏了心情。抬手捏了捏简榕的耳朵,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还好。简榕深吸口气,抓紧身前的安全带点了点头。
时值六月,天气渐热,但阳光很好。简榕将车窗降下来,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好像把这些天的烦躁与不快通通吹走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简榕渐渐放松,骆临川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但这还不够。简榕潜藏在心底的阴暗与负能量始终没有找到出口,又或者他连简枫去世这件事都没有彻底走出来过,只是身在其中不自知罢了。
蒋轻云的医院离别墅有点远,加上骆临川开得并不快,用了将近五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未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简榕口罩墨镜武装齐全,蒋轻云也提前打点好,一切都走绿色通道。既来之则安之,顺便让简榕做个全身检查,包括排异情况,听力的恢复是否有进展以及这次发烧的诱因。
检查结果有喜有忧,喜的是移植手术的排异期基本上安全度过,也算是个奇迹了。忧的是听力仍然没有恢复的迹象,耳朵里闷闷的就像蒙在鼓里,什么都听不清。至于昨晚上的呕吐发热,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没什么大碍,开了点药,注意饮食多休息。
蒋轻云所在医院的内部环境非常好,接待的大都是有钱人,住院部的条件堪称奢侈,当然价位也相当奢侈就是了。骆临川在蒋轻云的办公室说话,简榕闲着无聊就溜达到了住院区的小花园。
花园不大但很精致,有山有水还有小木桥。大部分上了年纪的病人或坐或站地分散在各处,每个人身边都跟着负责看护的护士小姐姐,只有一个人有些特别。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望着前方一动不动,好像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似的。大大的眼睛里平静无波,脸色泛着不健康地苍白,嘴唇是淡淡的紫色。那是血氧浓度低的表现,这个少年很可能患有严重的心脏病。
这时一个护士端着托盘经过,简榕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指了指那个少年举起手机给她看。
【那个孩子一直这样么?】
护士小姐姐脸红了红,虽然戴着口罩但男生还是能看出长得肯定很帅,笑嘻嘻地正要开口,简榕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护士姐姐一愣,惋惜之情涌上心头,这么帅的小哥哥竟然听不到,老天真是残酷。
接过手机,护士姐姐快速地打了几行字。
【这孩子叫肖乐,是个先心患者,病情很严重。他的心脏已经开始衰竭,再没有合适的供体,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简榕心里一惊,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时刻面临死亡,不禁联想到骆临川小时候是不是也像肖乐一样,绝望地待在医院里等待死神收割生命。世人或多或少都在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身影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哀伤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