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榕?”
“穿这么少,当心感冒。”
“没事,我……我抗冻。”李尧勋吸吸鼻子,是挺冷的,担心简榕的病没好利索,拉着人走到安全出口的拐角避风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简榕终于来找他兴师问罪了,他有什么可说的,之前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他愿意听吗?
“尧勋,我是来道歉的。”
“啊?”
“酒会那天我不该打人,对不起。”
李尧勋懵了,下意识道:“你怎么抢我台词……”
简榕低头笑笑,抬手扒拉着被吹的凌乱的头发。
想到那天说的胡话,李尧勋恨不得再抽自己两个嘴巴,想道歉一直犹犹豫豫地拖着,却让简榕先开了口。
李尧勋脸颊发烫,双唇开合哆嗦了半天,之前演练好的词又不记得了,只好想到哪说哪。
“简榕,那……那天我,我喝多了,口不择言,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是我一厢情愿,现在我想通了。只希望,你别讨厌我,我们还和之前一样,是……”
最后几个字咬在牙缝间,仿佛用尽毕生的决心才说出口,“……是朋友。”
李尧勋说完,整个人脱力般地轻松下来。他坚持了六年、自欺欺人了六年的爱情,终于彻底画上了句号。
简榕的眼圈也有些红,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是李尧勋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说笑话解闷,推着他出去散心,心甘情愿地守在他身边。
他无法回应李尧勋的付出,但并不代表他麻木不仁,如今所有的回忆与感激一拥而起,让他如何不动容,哽咽着上前一把抱住李尧勋,“尧勋,谢谢你……”
李尧勋愣了下,随即紧紧地回抱住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如愿以偿,心底却透出一股悲凉。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简榕了吧。
依依不舍地放开怀中人,李尧勋扯开一抹牵强的笑容,“我……我还想再待会,天台冷,你快回去吧,别再病了。”
简榕点点头,望着李尧勋孤寂的背影,有些心痛。
“美人总监放心,安抚失恋受伤的脆弱心灵我最在行。”安德森不知从哪冒出来,拍了拍简榕的肩,跨步迈进天台。
李尧勋正弓着腰,将头埋在双臂间。
一只有力的手欠欠地揉在他头上,打乱了整齐的发型,带着体温的超厚羽绒服将几乎冻僵的身体包裹住,李尧勋的眼圈又红了。
“又来看笑话?”尽量调整着声线,可还是抖得厉害,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只是他这次没有拒绝安德森送来的温暖,他真的太冷了。
“你刚笑得真难看。”
“关你屁事,哪儿都有你。”身上终于暖和了些许,李尧勋没抬头,放任了安德森在他头上肆虐的手。
“转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哭成傻逼了。”
“你他妈才傻逼。”
安德森手上使力,扣着李尧勋的脖颈将人拉起来,李尧勋抬起小臂挡住涕泪横流的脸。
“我天,丑得我都不想看了。”安德森揶揄。
“不想看滚。”李尧勋自暴自弃,揪着羽绒服的袖子抹了把脸,崭新的羽绒服上留下两道晶莹的水渍。
“再丑我都看过了,不差这一回。”安德森将人拽进怀里,压着后脑勺让李尧勋的脸埋在自己胸前,拍了拍硕大羽绒服里露出来的头顶,“行了,哭吧。”
李尧勋挣扎了两下,嘴里嘀嘀咕咕骂了两句就再也没声了,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细小的呜咽。
安德森拍着李尧勋的背,感受着怀中人剧烈抖动的双肩和越来越急促的抽气声,仰头默默无言。
傻小子,哭过这一回,以后让老子好好爱你,别再犯傻了。
简榕看着天台上相拥的两人,既酸楚又欣慰,继而联想到了远在另一个半球的骆临川,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从他住院回来后,骆临川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不如之前热络。虽然还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但总觉得隔着什么,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还是骆临川知道了什么?
简榕摇摇头,他已经被骆临川影响得那么深,这么放不下了吗?
坐在办公室的骆临川一阵心慌慌,看着打印好的出差计划,内心充满犹豫。之前一直在琢磨安德森所谓的“时间疗法”,最近几天也一直尝试着减少和简榕的接触,结果简榕没什么事,自己倒先惦记得够呛。
通常情况下,只要工作时间不那么忙,骆临川都会主动给简榕发微信联络感情。尝试“时间疗法”后一上午他都忍不了,手总是不受控制地点开手机,然后懊恼地关上屏幕扔在桌上。后来自我妥协,只要简榕主动给他发消息,他就不再搞什么劳什子的疗法。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骆临川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收到。
偏巧公司最近要和美国百老汇洽谈合作项目,骆总裁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去个十天半月,将所谓的“时间疗法”进行到底。
晚餐时间,骆临川和简榕坐在饭桌前双双一言不发。简榕从来都不是主动带起话题的人,通常都是骆临川说他来听,间或发表些意见和看法。这次骆总裁心里有事,一时间也没了言语,两人兀自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除了碗筷碰撞的声响再无其他,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最尴尬的一次相处,最后还是骆临川忍不住打破沉寂,放下碗筷对小口喝着汤的简榕说:“过两天我要出趟差。”
“嗯?”简榕状似意外,其实心里已经预感到骆临川要对他说事儿,他设想了种种可能出现的话题,没想到竟然是简单的出差,“什么时候?要去多久?”
“后天,大概两周左右。”骆临川本来想说一个月的,话到嘴边生生砍掉了一半。
“这么急?之前都没听你说。”
“嘉娱投建的瀚海剧院下半年就要投入使用,公司想借这个势头和百老汇促成合作,一方面邀请他们定期来中国巡演,另一方面也想聘请他们的师资力量来提高国内音乐剧水平,可能有些困难,但可以一试。”
简榕完全赞同骆临川的看法,毫不犹豫地点头。
骆临川:……
骆临川此刻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愤懑无处发泄。
这就……就完了?没有再多点表示了?没有万般不舍也就罢了,连句“一路平安”都没有?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吗?太不可爱了。
本来他刚刚还有一丝犹豫要不要走这么久,这下不用犹豫了,走久一点才能让简榕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不过骆临川走之前还是老妈子似的前前后后地叮嘱了一番。先是让老卢每天按时接送简榕上下班,又让朱婶不重样地给人做吃的,还把蒋轻云的电话留给了他。最后分派给安德森一个伟大而又艰巨的任务,盯紧简榕身边可能出现的野花野草,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我看你已经陷得够深了,还试个屁。”安德森一脸“I服了YOU”的表情,“你说你那些吩咐是个什么鬼?还盯紧简榕,你就不怕我对你的宝贝有意思?”
“得了,一个李尧勋你都搞不定,简榕你更养不活。”骆临川一脸不屑。
“行了,咱俩半斤八两。”安德森说到这,坏坏地凑上前,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哎!你俩拉过手没?接过吻没?更羞耻的事做过没?没有吧?”
“怎么?你做过?”骆临川挑眉。
“当然,味道好极了。”
“肤浅。”骆临川回给他一记眼刀,就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肤浅?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自己一个人在美国当苦行僧吧。”安德森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骆临川的肩。
两天后的一早,骆临川拎着箱子,抬头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简榕应该还在睡,便打消了道别的念头。
算了,别吵他了,走吧。
其实简榕根本没睡好,骆临川出门的时候他就醒了。打开房门向下望去,客厅里冷冷清清,餐桌上也空荡荡的,一边看新闻一边等他起床吃早餐的人已经离开了。
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骆临川坐在VIP候机室,望着窗外起起落落的客机,思绪开始飘远。
小榕树的感冒刚好,前几天才不咳了。自己一去这么久,他能照顾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