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男人拿起来看了眼来电人后按下静音键。
“谁的电话……?”医生的电话都是24小时开机,方便紧急联络,而蒋轻云今天难得休假,男人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骚扰电话,不必理会。”男人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文,浅金的短发,琥珀色的双眸,肌肉硬实充满力量,正是埃尔斯影视的老板,骆临川的合作伙伴,安东尼埃尔斯。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三次,蒋轻云职业习惯作祟,不理会安东尼的阻挠,眯着眼睛接通电话,声线还透着情事后的沙哑。
“喂?”
“轻云,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临川?出什么事了?”蒋轻云一听立马醒盹,“蹭”地坐起身,腰际一阵酸软,咬着牙才没哼出声,嗔怒地瞪了罪魁祸首安东尼一眼。
安东尼狗腿地给人披上衣服,把人揽进怀里靠着。
骆临川语气有一丝沉重,“简榕高烧住院,我才知道他六年前做过肝脏移植手术。轻云,我总觉得……”
蒋轻云叹了口气,该来的终是会来的。骆临川不傻,只要有蛛丝马迹,他一定会联想到什么。
可他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骆临川呢……?
“轻云?”对方短暂的沉默,骆临川笃定,蒋轻云一定瞒着他什么。
“我马上过去。”蒋轻云挂了电话,面色有些凝重。
“云,你为了另一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我会吃醋。”
“是临川,你又不是不认识。”蒋轻云不耐烦地脱离安东尼的怀抱去浴室洗澡,站起身时安东尼留在他体内的粘稠顺着腿根缓缓流下,诡异的感觉让他双颊不自然地绯红,恶狠狠地威胁,“下次再弄里面,我就阉了你。”
蒋轻云赶到医院时,简榕已经结束治疗转到VIP病房。有骆临川在,给简榕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只是外界条件再优越,也无法帮他分担病痛。
简榕手上打着点滴,皱着眉睡得很不舒服。虽然热度有所下降但还是维持在三十八度左右。骆临川轻轻擦拭简榕额上细细的汗珠,握住简榕终于不再冰冷的手。
蒋轻云不当班所以没换白大褂,米色的高领毛衣挡住了脖颈处的一片春色。走进病房时,骆临川正盯着简榕的睡颜出神。
“简榕怎么样了?”蒋轻云走过去,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病例查看。
“烧退了些,化验单在桌上,你看下。”
蒋轻云拿起单子浏览了一遍,“白细胞指数偏高,有轻微的炎症和病毒感染。我联系了肝胆外科的专家陈教授,他明天上午过来,所以今晚先让简榕好好休息,明天做了腹部彩超看看结果再说。”
骆临川点点头,帮简榕掖好被角,调低床头灯的亮度,又看了看点滴的速度,这才直起身,意味深长地望了蒋轻云一眼,“去你办公室聊吧。”
办公室房门紧闭,隔绝一切杂音,过分安静的氛围搅拧着人的神经,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所有。”
蒋轻云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从文件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档案放在桌上,推到骆临川眼前。
骆临川有些不敢打开这份文件,他感觉那一定是他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缓缓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份遗体自愿捐献协议书和简单的家庭情况调查表,简枫的名字赫然跃入眼帘,骆临川的心骤然紧缩,捏紧了重如千斤的纸页。
“出于某些社会因素的考量,捐献者与被捐献者是不允许见面的,双方家属也是。你和简榕……算是巧合吧。”
蒋轻云的话让骆临川抬起头,简榕,简枫,这么相像的两个名字……不等他提问,蒋轻云主动给了他答案。
“你体内正在跳动的这颗心脏,是简榕同父异母的哥哥简枫的。”
骆临川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仿佛被压上了千斤巨石,每喘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喉咙痉挛似的滚动着,像是有小刀在割据他的声带与咽喉,想张口说话却忍不住先咳嗽出声。
“那简,咳……简榕他……?”
“据当时的手术医生讲,兄弟二人同时出了车祸,简榕肝脏破裂,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简枫头部受到重创,虽然经过全力抢救但却无力回天。简枫在临去世前,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救简榕,危急之下只能将简枫的肝脏移植给了他。”
骆临川可以想象,当简榕在得知哥哥的决定和去世的消息时,该有多么伤心绝望,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至于你,临川,那就真的是巧合了。当时我的导师心外权威奥德罗先生就在法国,所以我才说服你的父母将你送到法国治疗,甚至在世界范围内帮你寻找匹配的心脏源。但你也知道心脏移植的特殊性,说通俗点就是一命换一命,有多少人苦等到死也等不到供体的出现,你真的非常幸运。”
“你是说,简枫和我的配型正好吻合,我恰巧又和他们住在同一间医院,而简枫却在我生命危急之刻出事,所以……才换来我的新生吗?”
蒋轻云定定地回望着骆临川,沉默了许久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么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他总是会做莫名其妙的梦,怪不得他见到简榕会感到似曾相识,梦中的男孩就是简榕吗?
简榕面对他时不时露出的恍惚,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哥哥的影子吗?
那自己对简榕的感情,是潜意识里哥哥般的照顾,还是真正的感情流露呢?
如果简榕知道简枫的心脏在自己身上活着又会如何?会不会满脸泪光地站在面前让他把哥哥还给他?
而简榕对他的妥协和接受,也是因为对简枫的怀念么?
骆临川的眼神飘忽不定,内心的挣扎蒋轻云全都看在眼里。在他第一次见到骆临川和简榕相处的时候,就预感到会是今天的这种局面。他原本打算将一切瞒下去,可纸里包不住火,除非没发生过。他只是希望两人能够正确看待彼此的关系,不要徒增伤害。
“临川,你还好么?”见人许久没有反应,蒋轻云出声探问。
“我没事。”
“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提醒你。”蒋轻云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想给骆临川一个忠告。
“你说。”
“感情的事,爱了就是爱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懂的吧?”
“我知道,谢谢。”
“我去看看简榕,你休息会吧。”
“好。”
骆临川感觉很疲惫,他确实需要理清思绪,弄明白自己对简榕的心意,可一时间又不知如何确定。
简榕昏睡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才幽幽转醒,骆临川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醒了?”骆临川伸手抚向简榕的额头,触手温凉不再潮热。量了体温,37度,骆临川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哪……”简榕抚着额头,只知道昨天和李尧勋争吵过后就失去意识,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这是医院,你昨天烧到了40度,大家都吓坏了。”
“对不起,我……”简榕一阵窘迫,自己晕倒一定给骆临川添了不少麻烦。看着他憔悴的脸色,估计是守着自己彻夜未眠吧。
“是我的疏忽,你病了我都没发现。”
简榕摇摇头,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怨不得别人。
“我等下回公司处理点事情,你的病刚好些,要多休息,别想太多。轻云也在医院,你见过的,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嗯。”那么重要的酒会,肯定被他搞砸了……
照顾简榕吃了早餐,骆临川又叮嘱了两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便先一步离去。
简榕目送骆临川离开,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多了许多晦涩不明的东西。
蒋轻云请来的肝胆外科专家为简榕做了细致的检查,一切正常虚惊一场,在公司处理善后的骆临川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着蒋轻云发来的简榕睡着的照片,骆临川不知不觉柔和了笑意。
简榕的情况基本稳定,李尧勋却还沉浸在自责里无法自拔。昨晚在医院厕所吐了一通之后就再没爬起来,睁眼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身在自家床上,换了睡衣,人也清清爽爽的,显然被照顾得很周到。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安德森,恐惧的余韵掩住了内心涌起的一丝松动,他想知道简榕烧退了没?身体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