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果微精神一振。程桉给出了答案。
“那么，你会通知普里默展开定向的调查？”程桉问道。
轮到宁果微犹豫了，程桉的这句话别有含义。
“这件事情是你的猜测，无凭无据。”程桉补充说。
宁果微明白了程桉的好意。程桉只是为宁果微着想，而不是为普里默。宁果微没有马上回应，她对职业操守看得挺重。
“果微，”这是程桉第一次如此称呼宁果微，“我们进入一个职业或者说进入一个行业，所要付出的最大代价，就是深刻了解这个领域丑陋的一面，并且还必须与之共处。有些事情，不要过于理想化。”
停顿了一下，程桉继续说，“普里默对你并不公平，应该说，对员工都不公平。你曾经说，我们只是企业的雇佣兵。这个评价还算好，雇佣兵至少还是个人。有时企业只是把员工当作工具，赚钱的工具，低值易耗品。我们绞尽脑汁倾尽全力的工作，却不会有人在乎你的付出。公司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而结果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那个过程那些付出，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只能在私下聊天的时候说说自己的艰辛。甚至，连这些话也没有人愿意听。企业认为是应该的，外人觉得是我们自找的。”
宁果微点头，“程桉，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这个事情。”
与程桉的这次对话，让宁果微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方式和工作策略。
对于360度测评，宁果微心中有数，结果不会很好，也不会很差，意见会相当分裂。戴天岸和陈光浩，就是两大阵营的代表。说到底，这次测评是对宁果微的一种惩罚和警告。
而Tony，正在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宁果微自乱阵脚，他在等待宁果微出错。
那天电话中，程桉还告诫宁果微，目前形势是做多错多，不宜采取过于激进的方式。
宁果微懂了。她在中学排球队时，是明星，是得分高手，然而她常常用力过猛，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习惯性崴脚，成了她的软肋。不，是阿克琉斯之踵。
第43章
43.
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宁果微做出了一连串令人跌眼镜的举动。
首先，宁果微改变一往直前的作风，她放权了。
宁果微先下手为强，直接向总部提出了跟Tony分权的一整套提案。理由很简单，程桉离职造成的缺口她无力独自承担。杜恒招标案件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宁果微由于精力过于分散，才造成这次疏忽。
宁果微提出的方案合情合理，划分后，她和Tony的权力基本平衡。销售等部门归宁果微，技术支持等部门归Tony。
总部马上同意了宁果微的方案。
Tony极为不情愿地被架上了战场。宁果微的策略很简单，消解掉Tony后发制人的从容不迫，决不让他坐收渔利。她宁愿跟Tony正面竞争。
Tony恼火的是，他不想接手一半的权力，他原计划是等待宁果微出大错，自己全面上位。退一步，就算要接手一半的权力，那也不是现在宁果微丢给自己的这部分，Tony想要的是宁果微霸占住的销售。普里默最看重的就是业绩和利润。技术和服务，在普里默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Tony曾经向总部抗争，终究无法说服别人，他的抗争被驳回。
宁果微是销售出生，她在这个方面的能力有目共睹，无需再证明。从360度测评来看，也是销售部门对宁果微的评价更加正面。普里默只想要业绩，其他谁上谁下不是重点。Tony只是宁果微的后备人选，普里默也需要Tony先拿出成绩来。
Tony吃了一亏，一股浊气不知道要往哪里发作。然而，这还只是浮于表面上的亏。
宁果微提出这套方案，还有一个绝不会对人提及的理由。
宁果微大致猜到了陈光浩事件的真相。陈光浩是个小人物，他成不了大事，但是他背后的力量就很难说。宁果微敏锐地预感，这可能是比杜恒招标事件更加棘手的麻烦。这个事件未来有可能会牵扯到很多方方面面自己无法对付的利益方，甚至是连普里默都会有所忌惮的局面。
这次，宁果微坚决不做背锅侠，不做替罪羊。她冠冕堂皇地把这个包袱甩到Tony身上。
果不出所料，陈光浩什么都不承认，坚称这是他的权限内的正常数据下载，工作的正常需要。并且，他对公司的不信任表达强烈的愤慨。
宁果微若无其事地任由公司内部审查走了个过场，不了了之。自己则拍拍陈光浩的肩膀，表示这些都是公司正常的程序，不是针对个人。并且希望陈光浩能好好与Tony合作。
很长一段时间，讨厌宁果微的人们都觉得Tony的存在给了自己希望，因为Tony表现得颇有亲和力。而且Tony和宁果微之间的龙争虎斗，正是吃瓜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好戏。现在不仅好戏没了，而且每个人的日子都开始不好过了。
Tony不再随和亲切，而是展露出普里默人的真实面目。现在他要开始竞争，他要使用跟宁果微不一样的管理方式，他要表现效率和魄力。
Tony第一个下手的就是陈光浩。他早就看陈光浩不顺眼，讲个话嘟嘟囔囔从来说不清。公司对陈光浩的审查虽然没有结果，但是Tony不排除再发生招标那样的事件。于是Tony三下五除二，从外面高薪招聘一个同行，直接就把陈光浩给炒掉。
接着是一大拨的人员变动，就是一轮□□裸的大清洗。他亲自出马挖了一批人才，招聘进来。对公司里那些不听话的、不认可普里默文化的员工，Tony手起刀落，一个一个清理掉。这一下大家都慌了神。他们企盼来的，原来是一个比宁果微更加凶狠的老板。
然后，我们再看宁果微的第二步。
如果说第一步，宁果微是一场大撤退，一场防御战。那么第二步，宁果微则是主动出击了。
宁果微以杜恒招标事件为契机，对销售部进行又一轮大调整。正如程桉所预料的，宁果微借此把那些难以控制的销售经理边缘化了。方法也很简单，设立了几个可有可无的闲职，把这些人都挂了过去。所有核心业务，他们都无法染指。说白了，就是给他们一点时间，自寻出路去吧。
与此同时，戴天岸被调回上海受到重用。一批年轻的有干劲的销售被提拔。宁果微需要的是一支信任自己、有活力的销售队伍。
宁果微分出去一半的权力，意味着，她要把更多的宝压在销售业绩这个核心上。她没有时间再跟DK的老员工消耗时间磨合，她也不想再表现友善，反正也没人会记她的好意。这些事情做得毫无意义。
再说了，有Tony在另一半职能部门里果断杀伐做对比，宁果微这边已经称得上是仁心宅厚了。
最后，宁果微在把这堆事情理顺之后，开始休假了。是那种正式发出通知、在此期间大家都将很难找到她的正式的休假。人们对此也很意外。
女强人是转性了吗？她竟然还有休息和享乐的需求？
宁果微对童鸣飞说，她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第44章
44.
今天是周六。
程桉在家的周末，几乎都不吃早饭。她有赖床的习惯。就算醒了，也在被窝里赖着。
进了PAG公司，程桉的身边围绕着一大群极其自律的同事。很多人都会在周末的时候一大早起身，出去跑步，或者去健身房，或者去打球，总之各种各样的运动。但是程桉对这种健□□活提不起兴趣。
程桉对健康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身体首先是需要消除疲劳，运动则是需要在得到充分休息之后才有益处。
平时的工作强度已经很大，周末也不总是能得到休息，加班、出差是常有的事。所以难得有空的周末，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是最有效的体力恢复措施。
程桉新的工作搭档十分热衷于跑马拉松，除去工作和基本生活，他的全部乐趣似乎就是跑步。连出差在外地，也是带着装备随时就去跑上一个半马。话说回来，他的身材也着实保持得完美，肌肉紧实，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赘肉。人们都对他大加赞美。
程桉却很不以为然。每天花上好几个小时不停地奔跑，简直就像一个机器人嘛。程桉对于这种单调的、消耗性的、与智力思想无关的活动，统统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