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顾琢斋含糊其辞地答应。
顾琢斋不善撒谎,明若柳目光如炬,一眼就将他看穿。
莫不是那白家小姐又给他找了什么麻烦?她心头一凛。
“顾公子,你要是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千万不要自己硬扛。你跟我们讲,我们能帮,一定帮的。”
“没什么事情,不过是这几天读书读太晚了,有点短精神。”顾琢斋挽起袖子开始画花,“你放心,这些画我一定按时完成,不会误了功夫。”
“那就好。”明若柳讪讪笑答。
她下了小楼,皱眉回首望望在窗前埋头苦画的顾琢斋,朝在院里浇花的泛漪一招手,示意到水阁里说话。
“他肯定有事在瞒着我!”
水阁里凉风习习,明若柳用力扇着团扇,向泛漪大声抱怨。
泛漪抱膝坐在栏杆边,仰头问道:“他不肯跟你说实话吗?”
“肯跟我说实话就怪了!”明若柳一瞪眼,随手拿过小桌上的糕点,气愤地将之撕碎了扔在小池里喂鱼。
“你看他什么时候愿意和我交心过?我给钱,他画画,要不是我天天缠着他问东问西,你看会不会跟我说一句无关公事的事情?!”
她越讲声音越低,到后颇是委屈。
泛漪赶紧安慰她:“好歹他不会再把你赶出门,把你当疯子了嘛!”
“他不是不把我当疯子,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的疯子。”
明若柳懊恼不已,“什么一见倾心,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书里写得那么顺理成章!”
泛漪耐心听完她的碎碎念,柔声劝道:“好啦,牢骚你也发够了,不如认真想个法子,搞清楚顾公子到底晚上干什么去了?”
“除了要南煌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明若柳无奈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南煌:莫挨我!
第16章
“怎么又是我?!”南煌一听又要让他去跟着顾琢斋,老大不乐意。
“我还要去西街送花呢,没空!”
明若柳合起双掌,恳求道:“明儿再去送,我不催你!”
“你自己去跟着不行吗?你不也是妖?变只猫还是变只狗你自己随意!”南煌连连抱怨,“天天要我跟着一个大男人,算什么事儿?!”
“我学艺不精,不及你变成原形来得妥帖嘛!我要是一不小心现了原形,可不得吓坏那些凡人?!”明若柳狗腿地讨好。
南煌一斜眼,“那我帮你这回,你拿什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
“衔珠阁新到的猫儿眼扳指。”南煌笑嘻嘻地回答。
“那扳指五十两银子呢!”明若柳睁大眼睛,一下提高了声音。
南煌无赖地一耸肩,“你就说行不行吧?”
“你这么会狮子大开口,别做猫妖,做狮子精算了!”明若柳才不甘心就这样被敲竹杠。
两人在水阁里讨价还价的不亦乐乎,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咳嗽。明若柳伸出头去看,泛漪在小院里修建花枝,一见她便挤眉弄眼,伸手往铺子里指。
“顾公子走啦?”明若柳压低声音问。
泛漪连连点头,示意她快要南煌追出去,免得让顾琢斋跑了。
明若柳闪身回到水阁,见南煌依旧是一副不干我事的悠闲神情,只得忍痛答应他的要求。
“不就是猫儿眼扳指嘛?我给你买,行了吧!”
“哪!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啊?” 南煌得意一笑,懒洋洋地站起来,“今天晚上我回来,可要看见扳指放在我房里。”
“知道了!”她没好气地答应。
南煌摇身一变,化成黑猫,明若柳和他一前一后走出水阁门,与去而复返的顾琢斋撞个正着,心咯噔一跳。
“咦?这只猫怎么在这儿?!” 顾琢斋指着南煌,十分惊讶。
“啊?!”明若柳心虚反问。
“明姑娘,这猫是你养的吗?”他好奇地问。
“不是啊,应该就……就是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的野猫吧。”明若柳随口搪塞。
野猫?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看的野猫?!南煌老大不乐意,转过身凶她一声,轻巧跳上院中的山石,几下跑到了院外。
明若柳不想再和顾琢斋聊猫的事,赶紧转移话题。
“顾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啊,我走到一半,发现又忘了带砚台。”顾琢斋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
顾琢斋走后不久花铺打烊,明若柳和泛漪买过扳指,就呆在花棚下磕着瓜子看话本,顺便等南煌回来。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南煌也没见个猫影。泛漪打一个呵欠,趴在栏杆上困倦道:“都要三更了,怎么耽搁到这么晚?”
“再等等吧。”明若柳撑着脑袋打瞌睡,困得眼皮都撑不开。
院里传来草木摩擦的窸窣声,泛漪闻到熟悉的妖气,瞬间来了精神。
“你怎么现在才……阿嚏!”泛漪跑到南煌身边,还没靠近他就被一股浓艳的胭脂味道熏到鼻子发痒。
明若柳也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她皱眉偏过头,与他拉开一定距离。
“从哪儿沾染的味道?”她嫌弃地问。
“你问顾琢斋啊!”南煌的表情有几分幸灾乐祸,又有几分得意。
他伸手到明若柳跟前,挑眉曲掌,明若柳捂住鼻子,无语地翻个白眼,把扳指扔给他。
“现在总能说了吧?”
南煌把扳指往自己手上一套,在明若柳跟前打个响,笑得别有深意。
“我先以为顾琢斋就是个书呆子,倒没想到他还会去那种地方。你猜猜,他去哪儿了?”
明若柳才不想猜。
“再卖关子我就拔你指甲!”她冷冷恐吓。
南煌心情大好,不与她计较。
“杏花弄。”他笑。
“哪里?!”明若柳的瞌睡眨眼跑了个精光。
“没听清吗?杏!花!弄!”
明若柳愕然,泛漪一下急眼。
“不可能!顾公子不可能会去烟花之地!”
南煌把玩着扳指,懒得多做分辨:“你要不信,自己去杏花弄找他呀?我回来的时候,他可还在那儿玩呢!”
“你确定没认错人?”明若柳还在垂死挣扎。
“开玩笑!”南煌不禁被她逗笑。他搭住明若柳肩膀,假模假式地安慰,“男人嘛,去秦楼楚馆消遣消遣,再正常不过。”
“顾琢斋一穷书生,读书读烦闷了,去找一下红颜温存,也能理解。”
明若柳一记眼刀飞过去,冻得南煌不敢再讲。
“脏死了,快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扔掉!”她沉着脸扔下这句话,心烦意乱地回到自己房间。
这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不愿相信顾琢斋会去勾栏院寻欢作乐。闭上眼,她便忍不住想象顾琢斋搂着姑娘调笑的情景。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若柳以头抢枕,恨不能马上去找顾琢斋问个清楚。
第二日顾琢斋来集芳堂上工,一如往常向她微笑着打招呼,她勉强笑着回礼,可一想到昨夜他在青楼女子处过夜,心里便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早间借故去画室看画,靠近顾琢斋时偷偷抽了抽鼻子,竟真的从他发梢衣角闻到股女子身上的胭脂甜香。
顾琢斋浑然不觉,将调好的颜色给她看,“明姑娘,你看着这个色怎么样?”
都是些什么臭男人!
为什么两百年前有青楼,现在还有青楼,青楼究竟有什么好去的??
真是太叫人失望,太叫人生气了!
明若柳心里一团烦乱,压根没听见顾琢斋说话。
“明姑娘?明姑娘?!”
明若柳遽然回神,见顾琢斋在无辜地看着自己,不由心头火起:想不到你平常瞧着这般纯良温润,背地里却如此浪荡。
“你自己决定吧!”她生气地说。
顾琢斋一怔,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
“明姑娘,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么?”他好脾气地陪笑。
还敢问是哪里惹到我了?
明若柳一瞪眼,正想将他痛骂一顿,但转念想到自己知道他这番行径的途径也摆不上台面,便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臭男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冷着脸拂袖而去。
顾琢斋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算了。”他摇摇头,再不理会明若柳阴晴不定的脾气,开始认真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