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语熙今儿没告假,而且她的功课永远写的一丝不苟,又整洁字迹又格外端正秀美。
刘琰很是佩服她,但是又觉得她活得这么认真太累了。要知道她嫁期就在眼前,早不必来梧桐苑上课,就算来上课,程先生也早就表示过她的功课不必再交,以养身备嫁为主,这也是皇上、皇后的意思。
毕竟她身子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问题是赵语熙还是照来不误,哪怕身子不好告假的时候,也要打发松香或是荷露过来一趟。这主子有才华,身边伺候的宫女也都不俗,松香、荷露她们都识字,念过书,松香甚至还在去年元宵节时做过灯谜的五言诗,水平比刘琰都强。松香她们过来替主子听了课,回头赵语熙必定会把功课补上。
看,人人都认为她不必写,她却非要写。人人都觉得她可以轻松闲逸一些,她却非把自己绷那么紧。
何必活这么累呢。
程先生来了之后,先将四位公主的功课收上去。刘琰她们在底下晨诵的时候,程先生就在上头看她们的课业做的如何。
刘琰心里有点打鼓,嘴里念着书,眼睛忍不住往上面瞄,不知道程先生会给个什么批语。千万不要象刘芳说的那样,给她们打回来重写。
不过就算程先生能高抬贵手让她过了这一关,还有父皇那一关哪!
父皇可比程先生还要难说话。
尤其最近皇上心情不是太好。
上次小哥的坠马案,宫里处置了一批人,宫外听说也有人被关、被杀,牵扯了不少人进去。
另一件事就是听说西北十来个郡县闹蝗灾了,这几次见父皇,他心情都不是太好,连刘琰都要小心翼翼怕自己说错话,别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程先生每份功课都看得认真,执笔在上面都写了批语。刘琰觉得这次肯定拿不着优,良嘛……也够呛,能得个平,或是中上之类的考评就不错了。
下次还是应该先写功课,不能总想着还有两日,还有三日,不用急,且乐着呗,反正时间充裕得很呢。
今天这么想,明天也这么想,直到突然醒悟的时候,发现第二天就得交,自己却一个字还没有写呢!
这么急着赶工,能写好才怪呢。
今天讲了两页书之后,歇一刻钟,给公主们吃茶、更衣的时间,总坐着,小姑娘们也坐不住,难免开小差。
刘芳没刘琰那么多担心——皇上又不会罚她,毕竟不是亲女儿,对她当然要客气三分,只要过了程先生这一关就可以了。
她已经让宫女去打听了,程先生虽然不会说,但是程先生写评的时候,给她磨墨递茶的宫女却是可以看见些许的,只要想打听,她们的嘴可不会太严,乐得在公主们跟前讨好。
“我只得了个中,不过好在不用重写了。”刘芳放下了心事,也有心情喝茶吃点心了。也不知道怎么着,这两年饿得就是快,两顿膳中间总得来些点心垫垫肚子,不过她个子也长高了一截,这个不用别人说,她自己也感觉得出来。
“我呢?”
刘琰洗了手拿点心吃。
“比我强,应该是中上吧?”刘芳看看自己的手,她一直对自己的手不满意。
确切的说,她对自己全身上下都不满意。
皮肤不够白,不够细,个头儿有点高,起码比一般姑娘要高。五官里头,她只有眼睛还算明亮,也大,可是鼻子有点肉肉的,嘴唇也厚厚的,下巴是圆的,脸也是圆的。刘家人大多数长得都不错,因为据说他们这一支的曾祖父就是个风流人物,曾祖母也是个美人儿,可刘芳偏偏生的象她亲娘,和其他姐妹兄弟站一起,活象她是个捡来的。
皮肤可以用粉盖,可骨架大,长相不秀气,这就没办法了,她总不能拿刀子把骨头削细削短了吧?
“你猜猜刘雨这次得了什么?”
“什么?”刘琰不是太好奇。刘雨虽然没有赵语熙那么较真,但她这人好胜,每回都想拿个良、优之类的考评。
刘芳笑了,悄声说:“她得了个下,要重写。”
刘芳倒不是兴灾乐祸,而是刘雨平时总拿下巴看人的模样实在让人心里不痛快,瞧她这回还能得意起来?
“怎么会?”刘琰问:“弄错了吧?”
“没有,四份功课,二姐姐是优,咱俩不上不下,她垫底,宫女说绝没看错。”
“奇怪了,她怎么会得下?”
刘雨自己也愣了,她也遣宫女去打听了,打听的结果就是下!
准是哪儿弄错了!这是不可能的。
一会儿程先生势必会当着其他公主的面宣布结果,刘雨绝不能丢这个脸。
她站起身就往外走。
她得去找程先生,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得一个“下”!
第八十二章 替写三
刘琰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脸涨的通红,气鼓鼓坐在那儿谁也不搭理。
刘芳和刘琰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她这副样子,是被程先生给撅回来了?
虽然刘雨也会得“下”让人意外,但是程先生这个人既博学多识,又不迂腐,正相反,这个人精明的很,想蒙她可不易。
刘雨肯定出错儿了,还不是小错儿。
要是小错儿呢,刘芳肯定使劲儿笑话她,哪儿痛就踩哪儿。
可是眼见着不是小错,刘芳反倒偃旗息鼓了。
说到底也都是姐妹,又没有什么大过节,犯不着真跟她结仇。
人一分神,时间就过得比以往更快,程先生在上面点头道:“散学吧。”
刘雨第一个起身冲了出去,剩下姐妹三个在后头面面相觑。
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程先生面色淡然,全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自顾自走了。
刘琰一头雾水,不过人跑都跑了,她转头问赵语熙:“二姐姐,咱们一块儿去宜兰殿吧?”
赵语熙语气歉然:“我就不去了,身上不爽,想回去歇着。”
刘琰赶紧说:“那你快回去——身子不适就请一天假嘛,在这儿一坐半日多累。”
屋外头凉风习习,不象屋里那么气闷。刘琰和刘芳两人的步辇并排,一起往宜兰殿去。
“昨天回去我想过了,送她点实惠能用得着的。”
刘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打算送什么?”
刘琰觉得,以宣王妃那个抠劲儿,连嫁衣都舍不得给女儿做,其他的陪嫁还指望宗正寺给出,自家府里未必能给女儿陪送什么好东西。
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刘琰觉得,自己给添点实惠的。她有好多好多的首饰宝贝,而且每年还都在增多。母后给,父皇给,舅舅家也给,还有些刘琰自己也说不出来历。
而她现在还戴不着呢。
“我选了几套赤金首饰,”刘琰比划了一下:“装一箱送她。”
刘芳乐了:“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我没你阔气,我让人把一些式样太老,份量太沉头面钗子、镯子什么的找出来,这几天让匠作的人给淬淬火,一样簇新亮堂,送礼也不难看。”
说到镯子,刘琰想起前年的确有人送了金镯子,足金嵌宝,一只就算没有八两,六两总有了。这么沉的家伙,戴上它手还能抬起来吗?
这镯子特别土豪,特别暴发,透着一股浓浓的穷人乍富不知道钱咋花的意味。
反正刘琰捧着镯子乐不可支,后来就让人收起来了。
她是不会戴的,手腕子太细了撑不起来。
英罗笑吟吟的迎她们进去,刘琰站住脚,拉着她往一旁走。
“不忙,我有事想请教英罗姐姐呢。”
英罗忙笑着说:“公主这话奴婢可当不起,公主有事只管吩咐。”
“翠姐的亲事,英罗姐姐知道的该比我们清楚吧?”
英罗一听是问这事儿,也很爽快的把知道的就说来了。
反正纸里包不住火,迟早公主会知道的,何不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再说这亲事英罗也是一百个看不上,肚里憋了不少话呢,跟旁人也不能说,倒是跟公主还能说几句。
公主又不会对她不利,也不会给她到处宣扬。
说真的,翠郡主这门亲事,太不衬她郡主的身份了。
不是英罗要夸口,以她宜兰殿大宫女的身份,倘若求一求皇后娘娘说想放出宫嫁人,嫁的人都不是这个成色的!一个区区五品官儿的儿子,本事只够考个举人功名,谋的是个从七品官职,还要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