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就是想见见你,没有旁的事。”刘琰说:“你要去瑞国公府吗?我也要回宫了,咱们倒是同路。”
她没有进屋,没有坐下歇息,茶也没有喝一口。
这不象是正经拜访,不是个做客的样子。
可是陆轶明白了。
他知道她的来意,就象她说的那样,她想来看看他,所以她就来了。现在她看过了,已经心满意足。
“谢谢你的桂花。”
陆轶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他专注的看着刘琰,那目光几乎称得上贪婪。
她的鼻翼和脸颊处生着一两点雀斑,眉毛没有象别的姑娘那样修剪得过分整齐,按时下的审美来说,有些过于浓密了。嘴唇饱满红润,甚至她脸上有些细微茸毛,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就象这时节开始成熟的石榴一样,火红热烈,清甜甘美。
陆轶的心跳得很快。
“我先送公主回宫。”
刘琰问:“来得及吗?会不会误事?”
“来得及。”
他送刘琰上车,然后自己骑马跟随。
这一次好象与之前的数次都一样,他跟随在朱盖车旁,连距离都没有变化。
但是这一次又是不一样的。
阳光如此炽烈,天那么高,那么的蓝。吹在脸上的风带着花香气,甜而清冽。
这一段路没有什么人,车轮声发出规律的声响,还有清脆的马蹄声。
刘琰在手里把玩着那一枝桂花。
细小的白色的花朵,摘下来的时间不长,花朵还精神抖擞,香气一点儿都没有变淡。
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走近她身畔,更走近她心畔的。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瑞国公府就在这条街上。
府门外挂起了白幡,可是大门紧闭,门外更是冷清寥落,没有人来吊祭,甚至行人打门前经过都会不自觉的加快步伐,生怕走慢了会沾染上麻烦和晦气一样。
刘琰看了一眼瑞国公府紧闭的大门。
上次经过时,这扇门上的漆色还显得很新,很鲜亮。
明明没隔多久,现在看起来这两扇门显得十分黯淡,就连门上的铜钉都象蒙了一层尘土。
朱盖车停了下来,刘琰掀开车帘朝陆轶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些。
“不必送我回宫了,你去办正事吧。”刘琰想了想,又说:“若你办完这事就去黎阳,路上一定要多多保重。”
陆轶点点头:“我记下了,我会早些回来。”
“嗯,”刘琰说:“我等你。”
第五百四十一章 疑惑
陆轶就是陆轶,都没用两个时辰就把瑞国公府的难事解决了。
不过刘琰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这回是她自己关切这事儿,让豆羹去打听了。
豆羹人面儿广,出去兜一圈儿,刘琰的早膳还没吃完呢,他已经回来了。
刘琰咽下汤包,抬了抬下巴,示意豆羹有话快说。
“公主,要不等用完早膳了再让豆羹说吧。”桂圆觉得,用膳的时候听这事儿,肯定要坏了胃口的。
毕竟那是死了人,还是一死死俩。
可刘琰说:“没关系,说吧,要不心里存着事儿剩下这两口我也吃不下了。”
豆羹觉得自己真是没眼力介儿,就应该等公主用完早膳再进来。
“嗯,昨天陆大人已经把瑞国公府的事儿都查清楚了,听说他们府上今天已经大开府门,吊唁的人也都去了。”
刘琰等着他继续说。
重要的是谁下的毒,肯定是瑞国公府里的人没跑儿。
“是,瑞国公夫人下的毒。”
“什么?”殿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愣了。
这不对啊。
那碗汤,本来不就是要给瑞国公夫人喝的吗?只是后来不知怎么进了瑞国公的肚子把他毒死了。虽然安和宫的人有规矩,嘴上不议论,肚里可没少嘀咕。
有猜是瑞国公府的姨娘干的,毕竟这么多年被瑞国公夫人压在头上,眼看着她病不能好了却一直拖着不死,就想干脆送她一程。
也有猜是瑞国公的那些庶出子女们干的。瑞国公女人太多,当然生下来的孩子也多。人一多,那争执仇怨也就多了,象这样下药暗算之类的事,在别家可能很鲜有,但在瑞国公府绝不少见,那么多没生下来和没能养大的孩子,难道个个都是先天不足又或者倒霉的染上重病才死的?
没点儿防身的本事,再不学几招反击的把戏,怕是在瑞国公府那种地方根本活不下去。
豆羹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表情估计也和现在桂圆她们差不多。
还几乎想掏掏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
“就是瑞国公夫人下的药,陆大人都查明白了。她这些日子连药汤都不大能喝下去了,饭食自然也不能用。厨房也就每日熬些清粥、肉汤之类的送上去。陆大人真是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查出来这汤在端进瑞国公夫人房里之前并没有人动过手脚。不过想想也对,太医都发话了,说瑞国公夫人不成了,就在这两天,就算旁人恨她,也犯不着在这时候还给她下药啊,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桂圆忍不住说:“那也不能说这药就是瑞国公夫人下的啊。”
她实在是想不通啊。
不止她,屋里其他人也不见得能想通。
瑞国公夫人和丈夫是结发夫妻,生了好几个儿女,瑞国公宠妾但是也没灭妻,几十年都过来了,相濡以沫的,瑞国公夫人怎么会给丈夫下药呢?
“是她下的,说找着物证了,装药的纸包就在瑞国公夫人床头边的暗格里。还有,她手上好象还沾着药粉末呢,虽然挺细微,也亏得陆大人能查得这么清楚。”
“这,”银杏实在憋不住话了:“这是为什么啊?”
豆羹心说瑞国公两口子死都死了,至于为什么下药,这秘密是没人能问得出来了,就算是陆大人,他的本事也没有大到可以让死人开口说话的地步。
莲子小声说:“是不是,瑞国公夫人这药其实是想自己喝的?她的病拖了这么久,也实在是太受罪了。”
这样的事儿其实不少。有好些人,得了重病难以医治,一时又死不了,活活的受罪,难免就会起轻生的念头,求个解脱,光是刘琰就听说过不止一桩两桩的。
银杏却觉得这样说不通,反驳说:“瑞国公夫人病了这么久了,要是受不了罪,为什么不早求解脱呢?”
是啊,她的罪已经受了这么久了,要想早做了断,不必拖到这个时候。
再说,如果她下药想自己喝,这汤又怎么被瑞国公喝下去的?
刘琰问豆羹:“你还打听着什么了?”
豆羹干巴巴的说:“旁的就没什么了……当时瑞国公过去看她,屋子里好象就他们夫妇两个人,也不知道这汤怎么就让瑞国公喝了。瑞国公过了约摸一柱香时分就毒发了,他也没有留下什么话。瑞国公夫人没多久也就跟着去了。”
陆轶确实名不虚传,搁在别人身上格外棘手的事情,到了他手里,快刀斩乱麻,两三下就水落石出了。
瑞国公的妾室儿女们洗脱了嫌疑,也可以张罗丧事了。当然对外头不能说瑞国公是中毒死的,而是说,因为妻子过世,瑞国公伤心过度,又引发了旧疾,所以也跟着去了,把这夫妻俩过世的时间稍稍做一点改动,听起来就不那么突兀了。反正这对夫妻也都是有年纪的人了,瑞国公比他妻子还大好几岁,早年征战也确实落下不少旧伤和隐疾。
这么一来总算能说得过去,把丧事体面的办好。
豆羹还补充了一句:“陆大人也着实辛苦,昨天才查清楚这事儿,今天听说天没亮就出京了。”
这件事刘琰也知道,只是没想到他走的这样急。
但愿他别光顾着赶路不顾身体。
刘琰是希望他早些回来,不过更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桂圆心里也不平静,不过她还没忘了叮嘱其他人:“瑞国公府的事情就到这儿了,瑞国公夫妇都是病故的,你们可要把嘴巴管好,不许出去乱说。要是惹出乱子来,就算我不追究,宫规戒律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其他人齐齐应了一声是。
安和宫一向管得很严紧,尤其是李尚宫可不是吃素的。
再说听到这消息的都是刘琰的贴身心腹,桂圆银杏和莲子,再加一个豆羹,没旁人了,他们几个可很懂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