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那看来是长住了。就是不知道,要将小郡主他们安排在哪儿?”
“这个还没定,可能会把大公主留下的宫室稍稍整理一二就行了,毕竟那儿又宽敞,位置也挺好。天这么冷,其它宫室就算收拾出来,一时间也不好烧地龙取暖。”
“说得是。”
送走王太监,冯尚宫进来向五公主回话。
以前她总觉得,有些事儿公主不必知道,一来公主年纪还小,二来宫里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说起来太凶险惊人,怕是反而吓着公主。
可这些事儿现在也不用瞒着,麓景轩都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公主也不是以前那样骄纵任性的样子了。
五公主放下笔,可晴赶紧把热茶递过来。
捧着茶盏一时不喝也能暖暖手,屋里虽然燃着炭盆,五公主身上也穿得暖和,可她素来体质就是这样,一到了冬日里就手脚冰凉,写一会儿字,执笔的手就冷得很,得赶紧歇一歇,暖一暖。
“先送进慈恩寺?”
冯尚宫应着:“是,王公公是这么说的。”
说这话的时候冯尚宫心里不是不失望的。
本来想着要是大皇子的妃的丧事要好好办,要出殡下葬的话,自家公主说不定能借这个机会出去。毕竟……这毕竟是生死大事,朱氏是长嫂,与其他人地位不同,不让公主出去送一程,有些说不过去。
可眼下……既然朱氏现在并没下葬,冯尚宫的盘算自然落空了。
“你说,是皇后留纹儿和琪儿他们俩在宫里长住?”
“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不会自己就擅自做主的,想来也是皇上的意思吧。”
五公主捧着茶盏好一会儿没说话。
“五公公还说什么了?”
冯尚宫放低声音,斟酌着把朱氏被一个丫环害死的事情说了。
可晴惊骇的睁大了眼:“姑姑,大皇子妃竟然是被毒药……”
冯尚宫白她一眼:“噤声,你那嗓门儿再大点,门外头的侍卫都听得一清二楚了。这种事情,是能大声说的吗?”
可晴赶紧应着:“是是,奴婢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五公主手里的茶这半晌没喝,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想喝一口,可晴赶紧拦着:“公主,别喝凉茶,看回来肚子疼,奴婢再去换盏热的来。”
茶是换了热的,冯尚宫和可晴也退了出去,毕竟麓景轩缺人手,总有活儿要做。茶换了,五公主却喝不下去了。
若不是听到冯尚宫说出这事儿的内幕,她怎么能想到会有人这么有心计,将毒药下口脂里头。口脂这东西人人都要用,到了冬日里怕嘴唇干裂,涂的尤其比其他时候还要厚重。这一喝水,进食,难免要吃一些进肚子。
这世上的聪明人真多啊。
可是为什么聪明本事都用在了这上头?
朱氏一个大人都被人算计,死的这么惨,皇上皇后一定是皇子府里不太平,纹儿和琪儿两个小孩子更无力自保,所以才要把他们留在宫中的。
五公主在屋里坐不住,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憋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索性出来走走。
以前她只觉得麓景轩地方小,恨不能换一个更大些、更华丽些的地方住。可是现在被关这里,却觉得这儿空旷得很。
可能是人变少了,也可能是因为到了冬天,万物肃杀凋零,看着格外冷清。
她不喜欢朱氏,朱氏粗鲁泼辣,说话行事一点儿不讨人喜欢。别家的嫂子都要讨好小姑子,偏朱氏觉得公主们迟早要嫁出去,会变成外人,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家人,公主们以后还要讨好她才是。
这么一个人,谁会喜欢她啊。
可是五公主也没想到朱氏会这么死了。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讹传,抄经抄到一半时还想着会不会有人再来传话,告诉她经不必经抄了,朱氏其实没有死。
可是现在她知道,朱氏确实是死了。
纹儿和琪儿两个以后和她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了。就算还有亲爹在又怎么样呢?即使皇上皇后愿意多加照拂,那也不一样了。
没娘的孩子日子有多难过?哪怕有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可是心里头的苦楚,去和谁说呢?
这个年过得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原先的许多热闹布置都派不上用场了,上元也没有象往年一样热闹的过这个节,放焰火、猜灯谜这些都省了,正月十四那日,曹皇后让人做了些花灯,刘纹、刘琪一人得了一盏花灯,东苑这边,三位公主也一人得了一盏。
芳芦殿得的是一盏桃花灯,安和宫得的是金鱼灯,禁足中的麓景轩得了一盏生肖灯。花灯是匠人精心制作,用料虽然说不上有金名贵,但是里面的灯烛燃起来之后,在夜间看着流光溢彩,确实十分喜气吉庆。
“这灯真好看。”刘琰轻轻拨了一下鱼嘴边的须子。鱼眼睛那里做的很有巧思,灯烛燃起来之后,鱼眼睛竟然会动,一眨一眨的。
银杏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儿,它居然会动?”
虽然刘琰自己不会做灯,但是杂书看得多,这里面的道理懂得一些。
“应该是和孔明灯一样,因为里面燃了烛火,热气催动的吧。”
“公主懂的真多,奴婢还以为是这鱼要活过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灯
“公主,不如咱们自己也做几个小灯,挂在院子里、廊下头,就算没这金鱼好看,也是热闹啊。”
李尚宫挺替自家公主不值。
朱氏那么个人,活的时候不讨人喜欢,死的更不是个时候,好好儿的过个年,全被她搅和了。这年过不好,正月十五这样的大节也一样给耽误了。公主眼看一年比一年长大了,这赏灯节是做姑娘时难得的乐事,以后成了亲,就算公主身份尊贵,也不比未嫁时这么自在,想再好好过个上元节,哪有那么简单?
没有大热闹,李尚宫觉得可以想点办法在安和宫里让公主高兴高兴。
桂圆明白李尚宫的意思,跟着附和:“没错儿。公主不知道,茯苓手可巧了,她还专门学过,扎花、做灯,她都会。还有李武他们几个,也都挺能干的,公主就给他们个讨赏的机会吧。”
刘琰一笑:“行啊,不过别闹太大了,简单做两个就行。另外,安和宫上下多赏一个月月例,大家都高兴高兴吧。”
这世上什么也没有真金白银更能让人高兴了,刘琰一说这话,外头的宫女太监纷纷乐不可支,在外面谢恩谢赏。
做几个灯,扎点花不费多少材料,也不费多少功夫,还额外得了赏钱,这会儿人人都卷着袖子去搭把手,没准儿做得好了,公主一高兴,还有赏钱呢。
豆羹从外头进来,笑着回禀:“公主,四皇子打发毛公公来送东西呢。”
“是吗?让他进来。”
毛德乐呵呵的进来,先行礼,然后说:“给公主请安,我们主子让我给公主送了点儿小玩意儿。”
四皇子送的也是灯。
不过不是一盏,是两盏。
“这一盏是我们主子特意让人做的,是公主的属相。”
刘琰看着那只憨态可掬的白兔子,笑了:“真好看,小哥有心了,你回去替我跟小哥说,多谢他。”
“看公主说的,只要公主喜欢,我们主子肯定也高兴哪。”
刘琰看另一盏:“这个……”这是一盏很普通的四角灯,做的很简单,就是就细竹枝拼成个四方形,糊上纸,下面安上烛底,上面系上挑绳,就成了。在乡下的时候倒是有人做这样的灯来玩儿,那时候大家可不觉得这种纸灯寒酸,纸可金贵哪,乡下一般人家哪里有纸?大家就会找别的东西做灯耍。比如用萝卜,挖掉了芯串上绳子倒上一点点灯油,捻个棉绳就可以点了。还有人用挖空了的瓜壳,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寻柴草扎个火把那也要点一点。
从进了宫,倒真没再见过这么朴素的花灯了。
但这灯虽简单,做的却很精致,最特别的是灯上绘的图画。灯有四面,每一面绘了一张不同的图画。
绽开了口的胖石榴,一嘟噜紫汪汪的大葡萄,切开来红瓤黑籽儿的墨玉西瓜,还有红艳艳十分喜人的山里红。
“这画的好,意头也好。”刘琰仔细看看那葡萄和山里红:“这画……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公主,这是陆公子送来的灯,是他亲手做的,上头的画是赵公子画的,说是谢公主年前送他们的酒和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