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隐微到几乎难以分辨的细节,也只有他能够察觉。
反正顾清栀是分不出的,她也栽楞着耳朵听了半天,最后简直都要怀疑人生,因为在她这听起来完全就是毫无分别啊!宁萧瑟到底是根据什么判断的?难不成是唬她听不懂,瞎编的?
质疑大佬的念头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见他猛地挑起眼眸,以细细回味的模样低语:“方才有一种声音,我听起来很熟悉,因为那枪我们三个一同长大的孩子每人都有一把,是他命人定制的,因为自小便用着,所以听到的一瞬间就能分辨出。”
“我想,来的人是谁,我心中已有答案了。”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顾清栀刚想追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他猝不及防的打断。
“等等。”
“不对劲。”
顾清栀强迫症爆发:“到底怎么了嘛,说话不要只说一半啊!”
宁萧瑟回过神来,目光锁住她,定定的回答:“就在刚才,枪械的系列,突然变成了三种。”
“啊?”她目瞪口呆。
细细分析话中意思,明明每个字都熟悉,串联起来也深知其意,可这句话背后所揭示的庞大关系网却令人胆战心惊,由一件事联想到另一件事,由一个家族牵动另一个家族,随即就会如蛛丝般,起源仅丝缕而已,最终却将所有人和事捆裹成一团,倾巢拖出。
外面依旧在为了两人争斗不休,连顾清栀这种对枪械一窍不通的人都听出非同寻常,可见外界打斗的激烈程度是以何等程度增强的。
她起身趴在窗台上试图窥探,被宁萧瑟握着腰一把拉下来,不悦数落:“你不要命了?”
她嘴硬的反驳还没说出口,恰巧在此刻,房门被掀开小缝,随着室外热浪的涌入,房门的小缝扩大至能容身一人的宽度,贝露从中挤进来,见到两人仍在,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更戏剧性的来了,就在他查看完毕准备离开时,又一个身影飞起一脚,将门很随性的踢开,踩着小巧的黑色丝绒绑带粗高跟迈进来。
来者玉足非常纤瘦,肤色由交错的黑丝绒绑带所衬,更显白皙扎眼,她脚背不干瘪也不过分鼓出,意外的将筋骨分明与饱满莹嫩结合的恰到好处。她连脚指甲的形状都如此好看,边缘干净规整,上面染着神秘的,泛着光泽的黑色甲油。就算在顾清栀本该同性相斥的眼中,竟也生不出半分厌恶嫉妒,反而极其羡慕。
她顺着这双脚向上望去,紧实并拢的小腿,黑色裙摆,黑色薄纱质地手套,包肩交叉V领,背后系着巨大却不艳俗的黑色蝴蝶结,两条飘带垂到腰间,半点都不土气,反倒优雅高贵。
她也长着对黑色双瞳,墨色长发编成辫子安静垂在脑后,直至顾清栀看到她那副足矣惑乱人心的容颜时,才恍然惊呼:“覃星言?”
她闻言展露出标志性的灿烂微笑,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那如玉般无瑕的面孔上,唯有鼻尖一侧生着颗淡到若有若无的细小黑点,随着她的笑容将五官点缀的更加鲜活,也更有辨识度。
记得覃星言从出道起便以笑颜闻名天下,她的每个笑容都带有极强的感染力,甚至被广大媒体及粉丝推崇为全球最美笑容。
她像自太阳光芒中心所诞生的仙子,举手投足都能为人们带来光明与快乐,即便她此刻周身被黑色所包裹,可她只此一笑,黑色被日光映照的燃烧,阴霾升腾,蒸发不见,她披着金光粼粼的铠甲而来,长发飞舞在空中,将手伸向顾清栀。
那刻,顾清栀从覃星言走进的那扇门外,从她身后,看到了曙光。
而贝露见到她后也一反常态,乖得像只奶猫儿,再也搞不出这样那样的幺蛾子。
跑过去站定到她身边,紧张的喉结吞了又吞,双手攥了又攥,特别好笑的怯生生抬眼看她,随后又像被她耀眼的美貌刺痛,慌忙避开视线,唯唯诺诺叫了声:“姐姐。”
姐姐?顾清栀与宁萧瑟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并无诧异,随即她才醍醐灌顶,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直盯着覃星言支支吾吾:“你,你怕不是……那个谁……?”
她收敛起初见的灿烂笑容,继而转换成淡淡的微笑。她站在那,腰背笔直,肩膀舒展平行,没有刻意表现的成分在里面,但却从她头发丝甚至一呼一吸间都能察觉出清冷孤傲。
顾清栀平时都是在荧幕上看这位大明星的,今天第一次见到本人,依她的潜意识判断,她觉得覃星言和宁萧瑟的气质是很接近的,可以说就是女版宁萧瑟没错了。
颜值高,懂得征服驾驭别人,最主要是骨子里透出的情绪和气质,是这世间少有的疏离。
可即便两人气质如此接近,唯一有所不同的,应该就是从冷傲分支下来的小特征,如果说宁萧瑟的高冷是脸臭,那么覃星言的孤傲是不容亵渎,远远的便可闻到她不可一世的香气。
她转过头,如幽兰悄无声息绽放在悬崖峭壁,无所谓有没有人欣赏,它在乎的只是自身的态度。
覃星言语气自若的淡淡问道:“贝露,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带他们走,你拦我吗?”
“姐姐……”他瘪着嘴,十分委屈,睁大眼辩解:“不是我抓他们来的,所以我做不了主。”
她恬淡一笑,微微偏过脸几公分,目光低睨地面,没有看他:“你当真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我不懂?”
“我今天之所以敢光明正大的来要人,其一是怕你们坏了流传至今的规矩,其二,我有底牌竖在这,即便谈不妥,你们能把他绑来,那我就能把他绑走。”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先将视线望向宁萧瑟,随后又转回贝露的方向:“你们七个家族间平日素有小矛盾,虽表面看似和谐,实际早已貌合神离各怀鬼胎,这些我清楚,但也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看不见,可今天你和阿斯蒙竟然起了杀心,这会直接导致家族间的形势发生改变,我绝不能允许。”
“你们都要给我记住,八个家族源自一脉,无关痛痒的闹几下也就算了,搞这么兴师动众,就别怪我采取非常手段。”她面色如常,没有过多喜怒颜色,语气也不凶狠,可人家身份摆在那,说起话来就是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顾清栀见她刚进门时还没有不悦的神色,可说着说着把自己给惹生气了可还行。
她浓密秀丽的眉贴近皮肤倒向一侧,轮廓清晰纹路顺畅,丝毫没有杂乱的痕迹,果然这个万恶的世界颜即正义,像覃星言这样的人,生来就注定要受宠的,谁让她连生气都那么娇俏可人。
她两只手分别往对向臂弯里一插,开始指责:“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居然还胆大包天的跑菩提宫去给我绑人!把景容给气坏了,说要把你和阿斯蒙两个串在一起挂到城墙上呢。”
听出她越说越不上道,顾清栀暗暗笑出来,被宁萧瑟攥了下手才屏住笑意,抬头看他,却发现这个货比自己还忍不住,他居然也在与她的对视中笑了。
贝露听得委屈巴巴:“姐姐,姐夫不要那么狠吧?好歹有咱们的情分在这呢,他还真这么吓唬我啊?”
“这可不是吓唬。”覃星言装作一本正经:“在任何国家,除官方以外的私属势力都是禁忌,他由着我的面子,准许这一大群妖魔鬼怪来首府聚齐已经很不错了,怕怠慢大家,晚宴硬是把菩提宫前室空出来留用,要知道那可是外交会面时接待各国总统的地方,你们居然在眼皮底下给我搞幺蛾子,真是不给我长脸……不过,这可是他的地盘,你们大摇大摆进来,就没想着怎么出去?不怕他让你们有来无回?”
贝露听着外面枪鸣声殆尽,已然明白了一些事,他不甘心,但也只问了一个问题:“阿斯蒙已经同意了吗?”
“哼。”她从鼻腔中跑出声赌气般的冷哼,睨他一眼:“如若不同意,想必现在已经挂在墙上了。”
话音落下,她用手舒展了下手套指尖的部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起来:“对了,还有件事。”
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屏息以待她接下来的话语时,她却略有犹豫,直视宁萧瑟的目光开始意味深长,音量相较方才也低下去些许。
她轻声道:“你的人也在外面,为救你出去损伤惨重,在我进来的时候方才止战,只不过,仅剩那么两三个活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