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凑到一起也聊的热络,没管旁边两人的咬耳朵,顾鸿熙吃着西瓜,很是自然的偏过头去和宁萧瑟聊天:“记得上次见面还是过年时,你带着清栀回来,说是顺路,其实就是已经喜欢她了,是吧?”
面对爷爷如此直白的八卦,他手里拿着家里早些年留下来的蒲扇,硬生生接下顾鸿熙的眼神,很明显手里摆蒲扇的速度放缓了,觉得怎么答也不是,还是实话实说吧:“喜……喜欢了吧。”
看着爷爷和岳父略带些欣慰的眼神,等等,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好。
爷爷的身体暂还没有大碍,两个年轻人的交往终于被各方面所赞同,彼此更是突破了距离的瓶颈期,各自分开时恨不得一眼万年,住到一起也没发现对方什么缺点并且嫌弃,虽打打闹闹,但好在并没有太大嫌隙,本着对方撇个眼神心就化了的原则,吵架什么的不过是调情,只要某个人使使手段,勾勾食指,另一方保准巴巴儿的跑过去,任再多别扭也都冰释前嫌了。
老宅院外原本植着棵参天槐树,因为实在巨大,枝叶大半都会延伸进院里来,中间搬离槐城一段时间,房子无人照拂,这其中发生什么也无从知晓,只知道再次回来时,那棵槐树毫无踪影,并且连树根都被拔掉,与周围同样铺上了平坦光洁的水泥。
近日顾承允他们搬回去,说是小住,但怎么看都像是做足了长远准备,院四周光秃秃看起来很是不舒服,也显得宅院干瘪单薄。
在院外肯定是不能重新栽种了,三人商讨几番过后,索性就在院内移种一棵成品槐树。虽相比之前是要小很多,但怎么也枝繁叶茂,叶子绿的很有生机,在石桌处打下大片的树荫。
众人在树下乘凉,边听着知了聒噪,桌上摆得无籽西瓜鲜红多汁,由巨大长方形深褐木质方盘盛着,切放整齐,要吃之前先被冷水冲泡过,瓜瓤冰凉爽口,似是比之前还要甜上几分。
宁萧瑟开始只是扇扇子,后来被几番礼让,才拿起其中一块切得小又整齐的西瓜。
鬼知道他昨天吃了那么多水果,还无休止般喝了酸奶,现在看到冰西瓜腿肚子都转筋,无奈不吃会卷了长辈们的面子,吃呢……诶,光想想已经是够了。
他咬着西瓜,不似顾清栀吃的那么狼狈,连西瓜都学会区别对待,在宁萧瑟手里半点都不敢造次,他吃的淡定而自然,害她蹲在椅子上看看自己,又看看对方,惆怅的捧起西瓜继续啃,桌上铺着纸巾,用来吸去滴下来的西瓜汁,还有些顺着手臂淌下,直接凝到手肘,晕染成大片水渍。
反观宁萧瑟就很优雅,每口咬的不大不小,更不会像她一样吃得满脸都是。
看着他淡漠的脸,顾鸿熙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内幕,扔掉西瓜皮,用纸巾擦手,脸上带笑感叹:“初次见面时从清栀嘴里得知出钱修墓的人是你,原本就很过意不去,当时见面更难以心安,你孝顺你母亲是好,其实不必将旁不相干的也一同算进去,可以叫人联系我们拿对应的钱数,或者说,哪怕一边修好了,另一边就那么放着,也没人会觉得不妥。”
“毕竟在现社会,本着颗崇德向善的心是好,但也不要太盲目善良,你不欠谁的,凡事更是要分人对待,有些人呢,你做事他会感激,遇到不知好歹的不感激你也就算了,更甚者你做了一件做了两件,但你不做第三件的时候他还要埋怨你怪罪你,这不就是自讨苦吃了吗。”
宁萧瑟也两口把西瓜咬完,边听爷爷的话边抽出湿纸巾擦拭双手,接着又拾起蒲扇不急不缓的扇风,这风由他手的弧度衍生,自秋初蔓延过温文幽雅的痕迹,连带清凉了旁边正在啃西瓜的顾清栀。
“是。”他前额有些许发丝垂落,但却完全掩盖不住其下浓眉大眼的英朗俊秀,他垂头谦虚和善的笑:“做当初的种种时,的确是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可现如今我们之间已经是一家人了啊,再也不是旁不相干。”
不管奉承还是怎样,这话一出,长辈们还都听得挺舒坦的,他定了定也继续说道:“坦诚讲,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盲目善良的人,人们都说无商不奸,没有好处的事我不想做,更被本性抑制着不能去做,可这事却不能按常理衡量,我母亲虽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但中间搬离了很久,终决定落叶归根时,却再没有熟识的人,落得无亲无友的下场。”
“后来我自己有了一定能力,纵使富裕也再不能抓住这世间唯一的亲情,这才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不算办法的办法,就是把她最后的栖身之地修得繁丽气派,然而这些,她都不会知道了,只能算是留给我自己的一点心理安慰,后来我想……既然原本是这样挨在一起的,那便还这样算了,我担心她孤身在这太寂寥,会害怕,同时也从侧处得知到,村民对家里已故的长辈们评价极好,这样心里最后的隔阂也看开了,索性就……”
“决定做这件事时我就没想过要不要接受谁的感谢,钱就更不算问题了,可我的确也没料到后来又会发生这些事,我本是不信命的,也抵触那些把人生中任何环节都归功到迷信身上的说法,可今时今日一想,说命中注定也不为过,就这么修了墓,而我每年只会回来一次,恰巧遇到了时隔多年才回来槐城的她,所有事都搞得阴差阳错,却又极其恰到好处。”
顾清栀边听,边搓着手里的湿纸巾,她还是头次听到碎冰冰在自己家人面前说如此之多的话,还这么袒露心声,她也是从小失去妈妈,虽然和他的情况相近却不相同,但他说这些话时真的好让人心疼,其中字字句句分明是低语轻喃,可听到她耳朵里皆化为巨浪,不住的敲打心灵。
顾鸿熙和姜弦听后的反应几乎一致,都眸色略有微光闪烁,不忍将话题推得越来越沉重,他赶紧打趣着,试图让孙女婿重新高兴起来:“对啊,孝顺什么的是真的没错,但真正撑起这件事的呢,还是钱,哈哈,我也好想干几件这样的事啊,但我不能像你一样,淡定表示,嗯,这些钱我不在乎,真的好潇洒,爷爷都快崇拜你了呢!”
宁萧瑟眼中也闪过丝笑意,刚想说些什么,还没脱口,就听闻空气中不咸不淡飘来句:“那是,一般为非作歹的恶人都十分有钱!”
顾清栀愣了半秒,眼睛瞪得老大,来来回回寻摸几圈才意识到,原来这句话正出自她家老父亲顾承允口中,惊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呃,那个……”
她本想说些别的把话题岔过去的,生怕这群人揪着这个话题大聊特聊,但不知怎么,顾承允的话总能给她一种莫名的暗示,那就是——他知道了面前这个准女婿的真实身份。想到事情是这样后她更惆怅了,心里郁闷成一团死疙瘩,连方才想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顾承允心思多贼啊,脑袋又灵光,身为特殊警种人员多年,就算机敏谨慎的特性不先不提,单人脉圈都是极其广的,要查个人自是易如反掌,即便宁萧瑟狐狸尾巴藏得很好,恨不得边走边拿把扫帚在身后,把每一道蛛丝马迹都给隐藏,但搞不清全部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个大概,如果是那样……
想着,她居然在大热的天儿里打了个冷颤,还差点咬到嘴里的舌头。
哪知他听了脸上不红不白,还极为不好意思的微微颔首,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也没有那么为非作歹。”
就像玩笑似的,两个人说完就都跟没事人一样,说说笑笑闲话家常,反倒把顾清栀给搞懵了,擦擦莫须有的冷汗,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相处方式表示鄙夷。
后来,吃过瓜聊过天,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姜弦趁机撺掇打麻将,顾承允欣然同意,连顾鸿熙也叹好久没有打过麻将了,之前要么是不得空,要么人手不够,这下可好,闲来无事搓几局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有劲儿了……
有动力的姜弦手脚很利索,把西瓜和乱七八糟都收拾下去,用湿润的抹布擦好桌子,再用纸巾稀释干,铺上桌布,把麻将哗啦一倒,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顾鸿熙加上顾承允姜弦,又拉上了满脸茫然的宁萧瑟凑局,至于顾清栀就留在身后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