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个飞身就上了船,落地无声,是个内家高手。
“木和,我错了,上次不该骗你,另外我是个孤儿,没有姓氏,你也别叫我许姑娘了,我打算以后随你姓木……喂,你别走啊,姓是假的,但我的名是真的,你以后叫我问清就好了。”
现在的姑娘都是这么追最心爱之人吗?有前途啊!
木大夫脚步一顿,声音透着火气,“许姑娘,请你自重。”
许姑娘像只八爪鱼一样黏在木大夫身上,“我不重,你上次都抱过了,我真的不重。”
木大夫是个脸皮薄的人,险些一口气噎过去,“你……”
“我?木和,我离开长生殿了,不做杀手了,以后我想和你在一起。”
木和闻言一愣,眼神中有喜有忧,分明是在意的,却闪躲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怎么与你无关?你没听到吗?我要和你在一起,像平凡夫妻那样过日子。”
木和不理她,伸手去搀扶苏辞下船。
许问清直扫了苏辞一眼,就看出端疑,满是敌意道:“女的?”
她一把手就掐住苏辞的手腕,力气大得要捏骨成粉,“想勾引木大夫的多了去,我还没把人糊弄上床,你居然敢插队?”
苏辞心中怪无奈的。
丫头赶紧跳出来,用小手去掰许问清的手,“许姐姐,她不喜欢爹爹,她是来陪丫头玩的。”
木和被她的话羞得满脸通红,“许问清,你给我滚。”
苏辞直接被逗笑了,可惜身子骨不好,转眼又咳了起来,难受得紧。
“松开”,木和将二人分开,急忙给苏辞把脉,眉头一拧,“毒发了。”
然后二话不说,背上苏辞就往家跑。
可惜他这老实人体力不咋样,半路上还是许问清接替他,将人背了回去。
木和的家和村中大多数人一样,只有一间勉强能遮风避雨的木屋,唯一不同的就是屋内屋外摆了不少药材。
待进了屋,许问清没好气地将她放在床上,“我是怕木和累着,不然打死也不背你,你最好识相点,别和我抢人,小心我揍得你……”
苏辞想笑,嘴边却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喂喂喂,我还没打呢,不就说你两句吗?你是不是陷害我啊,木和,我没欺负她……”
木和匆忙拿来银针,皱眉道:“你别烦她,出去。”
许问清委屈巴巴道:“你怎么老凶我?”
苏辞疼得在船上缩成一团,见木和要针灸,摆了摆手,“没用的,行针只能止痛。”
“你知道?”
她靠坐在床上,目色平淡得像在喝茶聊天,浅笑道:“疼就疼吧,无所谓,治不好也无所谓。”
木和有些温怒,神色沉重地下针,训斥道:“对医者而言,没有无所谓,只要病人能好一分,那一切都有必要。”
大抵真正的医者对苍生都有份执拗,谓之善,谓之博爱。
不管怎么说,木和的医术绝对了得,一碗药下肚,苏辞竟觉得碧山暮的毒压下去了,徐可风要是知道有这号人物,以他对医术的痴迷,怕是死活都要缠着人家,恨不得原地嫁了。
入夜后。
木和的小木屋往常能挤下两人就不错了,如今又添了两名不速之客,实在热闹了些。
木和:“你是病人,必须住床上。”
苏辞:“木大夫,丫头还小,让她睡床吧!”
问清:“是啊是啊,我和丫头一起睡也行,跟木和一起睡更行。”
众人:“……”
最后,以老实人木大夫完胜告终,医者在对待病人的问题上强硬得让人根本招架不住,其他人统统打地铺。
睡前苏辞把丫头抱上了床,木大夫和许问清两人睡地上,中间堆了半人高的医书,将许问清气得恨不得将书都啃了。
“你这是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可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连丫头都同意了。”
“胡说什么,女儿家的清白不要了吗?”
“我只要你,不要清白。”
木大夫那薄皮的脸红了个通,用被子蒙上脑袋,“闭嘴,睡觉。”
苏辞抱着丫头,两人在床上悠哉地看戏,均是偷笑。
许问清的头趴在书上,眼巴巴地瞧着他,“我不,除非你把书撤了,不然咱都别睡,你那位病人也别想休息。”
“你……”
“我怎么了?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苏辞喝完药,精神好了不少,调侃道:“木大夫哪里是怕你吃他,分明是怕你睡他。”
木大夫一口老血顶到嗓子眼,“你们……”
他敌不过众人的挤兑,最后红着脸撤了书。
结果后半夜许问清假装熟睡,翻身一把抱住木大夫,害得人家老实人一动不敢动。
与苏辞而言,身下的木床虽十分硌得慌,却是她一年多来说得最安稳的一个觉,没有权谋杀伐,没有背叛暗箭,竟想一睡不起。
翌日,清晨。
毫无疑问,苏辞被许问清和木和的争吵声叫醒的。
“你从我家离开。”
“木和,你放心,同床共枕睡过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不需要。”
“也行,那你对我负责。”
“……”
木大夫虽说是个冤大头,但绝对有福气,许问清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模样生得俊俏,换做旁人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丫头端着一碗清粥送到苏辞面前,懂事道:“姐姐,先吃点东西。”
她摸了摸丫头的头,“你爹和许姑娘一直这么吵没事吗?”
“没关系的,他们一直这样,每次许姐姐来,爹都会好生气,但她走了,爹爹又会好失落,每天都望着门口。”
“倒是对冤家,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和姐姐一样,许姐姐也是爹爹出海打渔捞回来的,那个时候许姐姐伤得很重,是爹爹治好的。”
木大夫果然有随便捡人回家的毛病。
“你不介意许姑娘做你娘吗?”
尽管丫头只有十岁,却格外懂事,甜甜一笑,“我只希望爹爹能高兴,以后不用那么辛苦,我想娘亲也是这么想的。”
未经世事的孩童心肠总是纯洁美好的,向阳而生,胜过世上的心思机巧。
接下来几天,苏辞对死活的问题混不在意,木大夫却执着得很,一直为她调理身体。
这座海边的小村落与世隔绝,安静得只要海鸥的声音,除了木大夫和问清一刻不停的争吵声,叽叽喳喳地没个停。
苏辞闲来无事,总喜欢看两人吵架,木大夫完败是常态,屡败屡战的劲头倒有趣得紧。
一日,木和好不容易把许问清打发到山上采药,抽出功夫用银针将苏辞扎成了“刺猬”。
苏辞不动如山,“木大夫其实你不必费心为我医治,我活不了多久的,治好了也难逃一死。”
医者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也来了脾气,“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每天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你如此不惜命,想过你爹娘没有?”
“我没有爹娘。”
“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就算是个孤儿,也总有你在乎的人,你想过他们的感受吗?你说死的时候,他们的心会疼的。”
苏辞突然不说话了,兀自低下头,想起师傅死的那日场景,朝阳如火,血流成河,那一人脊背笔直,万箭穿身。
她心口疼得呼吸一窒,红着眼睛道:“他死了,我害死的。”
木和被她眸中的如临黄泉的绝望戳中心房,这世间的悲痛总是似曾相识,“当年内子难产,我就在旁边却无计可施,稳婆问我保大保小,我……是罪人……”
他的手轻轻落到她头上,如长辈般安慰道:“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和丫头就是你的家人,死者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的生是挚爱之人用死换来的,岂能辜负?”
长路漫漫,世无永夜,晨光熹微,不可辜负。
那是苏辞第一次感受到陌路相逢之人的善意,比起阴谋重重的皇宫、血腥的战场、凄凉的童年,原来这一瞬叫暖意。
“你们在干什么?”
当然,如果没有乱吃飞醋的许问清跑出来煞风景就好了。
“我就知道,你想和我抢木和对不对?看我……”
木和一阵脑仁疼,阴下脸道:“别闹了,药材采回来没有?”
许问清也上了脾气,“我居然还要给情敌采药,我不干了,姓木的,我走了,你别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