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领兵攻回时,城门一开,大街小巷都是蛊虫蚕食的百姓尸首,白骨之上的腐肉被赤尾金蛇吃得干干净净。有一老妪双腿被蛊虫蚕食,又眼睁睁看着赤尾金蛇食去双腿上的腐肉,当场便疯了。
赵云生担忧道:“赤尾金蛇以食中蛊之人的腐肉为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场战事怕是没那么快结束了。
苏辞抱着小黑猫,帮它顺着毛,朝营帐外吹了声口哨。
不到片刻,雪戮狼便跑到了账前,抖了抖身上的雪,它通体雪白,一双赤红色的眸子不满地盯着苏辞怀里的小黑猫,喘着粗气,就差拿牙把它咬下来了。
小黑猫在苏辞怀里蹭了蹭,似乎不示弱,眼睛雪亮,举起小爪子就去抓雪戮狼的脸,谁怕谁啊?
众人已经习惯了看这一大一小,一白一黑,每日争宠,心态相当淡然。
雪戮狼一阵呲牙,刚要吼,就听苏辞训斥道:“小不点,你都多大了,它才多大,就能让着它点吗?”
雪戮狼蔫蔫地坐在原地,发出呜呜的委屈声。
苏辞将赤尾金蛇递到雪戮狼鼻子边,让它闻了闻,缓缓道:“发动你的好朋友,让它们帮你一起把营地里的蛇都找出来,别被咬到。”
雪戮狼叼着那条蛇,转身就与风雪融为一体,消失在雪地里。
炎陵一脸质疑,“将军,交给小不点真的行吗?”
赵云生取笑道:“肯定比你强,它可是整个南境狼群的老大。”
炎陵当即不服气,“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想当初将军把它抱回来的时候,还没猫大呢,谁知道后来越长越大,比一般狼大就算了,比他奶奶的老虎还大,它不当狼群大王谁当啊?”
众人一笑。
五年前,初入军中的苏辞锋芒难当,遭上将妒忌陷害,带领的一千人马被敌军两万困在半月山上,血战中敌军发现了刚产下幼崽的狼母,苏辞一念仁慈相护,可惜狼母为护幼崽死于敌军手中,小狼在母狼尸首旁嚎叫了一宿,最后被苏辞带下山。
雪戮狼那时还极小,差点养不活,也不知是不是没了母亲的缘故,羊奶牛奶狼奶什么都不喝,愁得一辈子不信佛神的苏辞亲自刻了条长命锁,给它戴上。
其实那小家伙聪敏得很,极通人性,也不知怎么开了窍,开始吃东西了。那时雪戮狼才满月,苏辞给它起名叫“小不点”,名副其实,谁知道后来它长得比虎大,比熊壮,这能怪苏辞名字起得有问题吗?
……
半夜。
褚慎微和苏辞两人还在营帐中推演战事,小不点便在外面嚎叫。
账外的炎陵兴奋地喊道:“将军,你快出来看啊,逮着了,这少说也歹有几百条吧。”
苏辞走出营帐,就见一堆半人高的赤尾金蛇,皆是被狼咬死的。
褚慎微探出个头往外看,外面风雪大,他实在没勇气走出去,“看来,我们的老朋友来南境了。”
炎陵:“谁?”
褚慎微:“西蛮圣女乐千兮。”
炎陵二百五道:“她还没死?来干嘛?”
褚慎微:“复仇。”
炎陵当即就怒了,“当年明明是西蛮先大肆屠杀我北燕百姓的,再说了火烧西蛮皇都那把火也不是将军放的,是皇上……”
他剩下的话都被苏辞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褚慎微站在营帐门口直发抖,笑而不语,当年北燕帝可是把所有罪名都按在苏辞头上,怕是一辈子都洗不白。
不过,于苏辞而言,这些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小不点蹲在苏辞身侧,大头蹭着她,苏辞摸了摸它的头,温和道:“多谢。”
那鬼家伙瞬间就摇起了尾巴,将嘴里叼着的长命锁扔到苏辞面前,她弯身捡起,“怎么又把绳子磨坏了?你整天都去哪里玩?”
“将军,我劝你还是给它做个铁圈,不然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断的”,褚慎微将小黑猫抱起,他可不会放过这个天然的小暖炉。
苏辞:“它戴着不舒服,你怎么不自己做个铁圈戴着?”
褚慎微耸了耸肩,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道:“又没人送我长命锁,将军若是亲手为褚某做一个,我便找个铁圈戴着。”
他这种嘴哄人的时候,格外顺溜。
苏辞懒得理他,将小不点唤进营帐,让它在炭盆边卧着,重新编了条绳子串起长命锁,刚想给它系上,却停住手道:“你都长大了,不戴这长命锁也可以,不觉得累赘吗?”
小不点舔了舔苏辞的手,把脖子伸到她跟前,一副就要戴的模样,还朝褚慎微怀里的小黑猫炫耀地眨了几下眼,那臭不要脸的架势还真有几分像褚慎微。
小黑猫一脸不爽,从褚慎微怀里直扑向小不点的脑袋,被苏辞一手提起,放到地上,“别闹了。”
苏辞这才将长命锁给小不点系上,小不点的毛又厚又长,将长命锁和红绳完全遮挡起来,明明谁都看不到,可它偏要戴,大抵是因为苏辞从小就送给它的缘故。
褚慎微见她完事了,这才道:“剩下的银雀城和燕城恐怕不好夺回来,大梁此时怕已和西蛮余孽结盟了,别的都好说,只是西蛮人擅长用毒……”
苏辞眸中一抹坚定,幽幽道:“擒贼擒王。”
西蛮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尚且未曾畏惧过半分,毒窝里闯来闯去,如今亦不曾畏惧。
翌日。
银雀城上,大梁太子司徒不疑眺望北燕营地,他生得俊美,却掩不住一身戾气,“看来圣女的赤尾金蛇全军覆灭了。”
他身侧的女子一袭圣洁的白衣,广袖云裳,宛如雪山圣境的神女,一张轻薄的面纱下依稀可见胜雪的容颜,丹唇微微弯起,“苏辞当年都没烧光赤尾金蛇,如今更不可能,何来全军覆灭一说?”
司徒不疑质问道:“那为何北燕军营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辞身边有一灵兽,就连我的赤尾金蛇见了都躲避。”
司徒不疑邪魅的眸子看向她,嘴边一抹嘲讽的笑,“所以说圣女也无可奈何苏辞。”
乐千兮生得如莲清美,染笑的眸子却带着几分阴毒,“不,谁说杀人一定要用蛇了?”
……
北燕营地,大雪依旧未停。
褚慎微坐在帐中,苏辞又命人给他添了两个炭盆,可他仍然冷得心慌,是这大雪让他心慌。
苏辞进账时,一身雪,还冒着寒气,也不知在雪里待了多久,瞧着褚慎微愈发惨白的脸色,担忧道:“你这身子骨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我明早就让人送你回皇城,好生去温陵山庄养着。”
褚慎微眉头一皱,“明早?”
苏辞:“对,早点送你回去,不过后半夜我要去截大梁运来的粮草,不知道清晨能不能赶回来,就不去送你了。”
褚慎微突然抓住了她手腕,神情有几分慌张,“我们昨日推演时,没有这项计划。”
苏辞:“是,临时得到的消息,运粮队会经过虎啸崖,我打算在那里设伏……”
褚慎微:“不行。”
苏辞从他手中抽出手腕,疑惑道:“为何不行?这批粮草是大梁军队整个冬天的物资,只要截了它,说不定我还真能赶在除夕前回去同你过个年。”
粮草一断,大梁军队必定坚持不了多久,这场战争也能早日结束,将士们也都盼着能回家与家人团聚。
褚慎微匆忙拿来地图,指着上面道:“虎啸崖是天险,地处偏僻,道路狭窄,左面是山崖,右面是万丈深渊,一旦掉下去,爬都爬不上来。”
苏辞一脸迷茫,“你在说什么?我是去设伏,又不是去跳崖。”
褚慎微一愣,也察觉自己的失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他明知道在虎啸崖设伏是最佳地点,却总觉得不踏实,“将军一定要去吗”
“是。”
“早些回来……我等将军回来为我送行。”
苏辞一愣,“什么?”
褚慎微站起身来,蛮不讲理道:“我让你早点回来给我送行,褚某这次万一病重死在半路上怎么办,将军就不想见我最后一面吗?”
苏辞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吗?今日怎么净说胡话?”
褚慎微拂开她的手,一副活土匪的样子,蛮横道:“我不管,明早你必须来为我送行。”
这是她能决定的吗?
苏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