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慎微彬彬有礼道:“是吗?在下刚好也要下山,不知是否有幸与皇上和将军同行?”
苏辞:“……”
知道人为什么死得快吗?一个字――作。
说来也奇怪,北燕帝和褚慎微这两人从衣着到脾性都是反着的,一个喜玄衣,一个喜白衣,一个冷冽如寒山,一个温雅如清泉,仿佛天生不对盘。
山门前,苏辞被褚慎微气得头疼,看着下山的上千台阶,头更疼了。
褚慎微宛如她肚子的蛔虫,伸出一只手扶她,贴在她耳边低声道:“腿疼就别逞强,扶着我。”
他朝苏辞眨了眨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以为我真的是来恭贺乔迁的吗?明明是知道你腿脚不好,特意来接你的。
北燕帝察觉不对劲回头时,见苏辞还站在原地,语气出奇的温和,笑得怪�}人的,“怎么了?”
满脸写着傻缺的严迟积极地替苏辞回答道:“大将军腿上还有伤,上山的时候就已经很吃力。”
苏辞:“……”
严迟有很大的搅屎棍嫌疑,看不出各路的情况不对吗?
北燕帝闻之,走到她跟前,诚恳道:“是朕思虑不周。”
严迟灵机一动,“皇上,要不臣为将军准备个步撵。”
“不用,朕抱将军下山。”
说完,当着褚慎微的面,北燕帝直接横抱起苏辞。
苏辞吓得差点炸毛,“皇上……”
北燕帝已经抱着她稳稳地走下了好几个台阶,“朕知道你打小就爱逞强,但你也知道朕从小执拗,所以老实待着别动。”
苏辞:“皇上……”
“别动,不然害朕一起滚下山去,就治你的罪。”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苏辞好言相劝,“皇上,此举有违君臣之礼。”
“是吗?可朕记得你小时候还尿过床――朕的龙床。”
“陛下,那时候臣年幼无知。”
“哦,那请爱卿继续年幼无知。”
“……”
他吃错药了吧!
山上的阳光正好,照在佛寺上,照在帝王的侧颜上,北燕帝紧了紧臂膀,丝毫不退让地将人禁锢在怀里,嘴角弯起一抹笑。
严迟已经彻底石化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皇上抱起了将军?
他一个大老爷们心脏突然有点承受不住,声音有些许颤抖:“褚先生,皇上这是要弯了吗?”
对象居然是将军,虽说将军长得不算高大,甚至身子有些单薄……完了,将军一定是下面的……为什么心中还有些激动呢?
褚慎微站在原地,看着那玄衣的帝王,眸子暗到了极点,连这山寺的美景都容不下了。
傍晚时分。
苏辞前脚刚踏入将军府,北燕帝的赏赐后脚就跟着进来,摆了一屋子。
刘瑾亲自送了过来,笑得格外殷勤,“大将军,这些琳琅玉器都是国库里顶好的,还有这几箱金银……”
苏辞看到没看一眼,“送去给宗正寺的纯一大师吧,他知道怎么安排。”
那脏和尚虽然贪财,但贪的财一分没用到自己身上,搁到他手里,自然能发放到贫苦百姓手中。
刘瑾一脸为难道:“这……将军,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他特意叮嘱让您自己留着,省了这将军府一眼望去破破烂烂的……”
苏辞:“既然你都说是皇上赏赐给我的,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刘瑾越发看不懂眼前这少年,眸子永远是冷的,脸永远是臭的,心却似乎是热的,不图权,不图钱,身上的衣服从来都是那件红衣,洗得都快发白了……这人每日都在想些什么啊?
刘瑾不好驳了苏辞的面子,就派人将赏赐都送去宗正寺。
临将东西抬走时,苏辞破天荒地从箱子里拿了锭银子,扔给褚慎微,让他多喝两副补药,免得哪天被风刮跑了。
大将军唯一一点对金银的执着可能都用在了褚慎微的身上。
……
两日后,大梁偷袭燕关,如有神助,连取数座城池,边关战事告急。
苏辞当日再次请旨赶赴南境,北燕帝应允。
半月后,银鞍白马,红衣金甲鬼面具,再次出现在南境战场上,苏家军气势大振,大败大梁军队。
这场战事从初夏持续到隆冬腊月,远没有一丝结束的意思。
边关飘着满天的鹅毛大雪,比往年都冷得钻心,将士们随便在野地里撒泡尿都会瞬间冻成水柱。
帅帐中,大小将领进进出出,帐篷里根本存不住半分热乎气。
褚慎微冻得发僵的手指敲打在地图上,“这里……将军最好派重兵把守,严防大梁人偷袭……咳咳……”
苏辞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眉头微皱,“这几天我派人送你去温陵山庄,剩下的你不必操心了。”
往年,南境天气一冷,苏辞就会让褚慎微去温陵山庄养病,他本就有寒疾,根本熬不住南境的冬天。
褚慎微咳到干呕,连忙挥手,“不必,大梁夺走的七座城池,将军已收服五座,还差两座。若是运气好的话,年底就能收服,在下还能和将军回皇城过个年。”
赵云生见他整个人冻得都在发抖,摇头道:“可末将总觉得您再待下去,都不一定能等到这场雪停。”
营帐口灌进一阵寒风,黎清抱着新研制的大号火琉璃跑进来,抢话道:“就是,赶紧走,别缠着我家将军。”
褚慎微失神地望向营帐外的大雪,难得没和黎清顶嘴,喃喃道:“这场雪下了三天了吧!”
炎陵肚子饿,偷偷啃了口硬邦邦的馒头,那馒头又硬又干,直掉渣,沾了炎陵满嘴,“可不是嘛,还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赵云生望了一眼他,上手就要打,气道:“炎陵,你又在将军的营帐里吃东西,跟你说了多少次,讨论军事时不能吃东西。”
炎陵赶紧往褚慎微身后躲,又啃了一口馒头,“俺饿啊,将军都没训斥我,你瞎嚷嚷什么?”
黎清正在向苏辞炫耀她新制的火琉璃,苏辞懒得理他,反正罚他一万遍,都未必会改。
小黑猫突然从营帐外面叼了条蛇进来,喵喵地叫了两声。
苏辞当初救下来的小黑猫被褚慎微带到了边关,他本想自己照顾,奈何这家伙就喜欢苏辞,每天喵喵地在苏辞的帅帐里外转悠。
褚慎微走上前去,将小黑猫抱起,“小祖宗,又逮着什么好吃的了,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吃的东西,将军不吃。”
不到一年的时间,小黑猫长大了不少,褚慎微那贼怕冷的人还给猫置办了件小衣服,生怕猫冻着。
炎陵也凑过去瞧,“傻狗还真有良心,每天逮着个啥吃的,都先叼回来,想让将军先吃口。”
可惜,猫尚且知道报恩,人知否?
赵云生眉头微皱地盯着猫,到不为别的,“将军,末将还是觉得您给猫儿起的名字着实怪异。”
他虽是个武将,但自带一股文人的迂腐气,对苏辞给猫起得这个名字,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我觉得挺好的”,苏辞看了一眼傻狗,又看向地上的蛇,眉头一皱,当即上前查看。
傻狗从褚慎微怀中跳出,蹦到地上,它断掉的左腿已经很好地适应了黎清为它打造的小爪子,挠了挠地上的死蛇,朝苏辞喵喵叫了两声。
赵云生也凑了过来,见她盯了蛇半天,遂问道:“将军,这蛇有什么问题吗?”
苏辞将傻狗抱起,“西蛮的赤尾金蛇。”
炎陵特意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疑惑道:“将军不对啊,赤尾金蛇不是红尾金身吗?这分明是条普通的黑蛇。”
苏辞:“这蛇还太小,长大后便会蜕皮,之后才是赤尾金身。”
炎陵吓得退了一步,若真是赤尾金蛇,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赵云生皱眉道:“当年西蛮饲养蛊蛇的九层蛇塔不是已经被您烧了吗?”
西蛮人擅蛊,建蛇塔九层,奉为神明,乃天下剧毒之首。
褚慎微搓着手,沉声道:“看来还没有死绝。”
黎清似乎想起来当年往事,扶着桌角干呕,转眼又冲上前一脚脚踩在蛇身上,怒道:“为什么还会有人养这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褚慎微:“丧心病狂的从不是蛇,是人。”
当年三国联手攻燕,西蛮负责攻打西面,苏辞一时分身乏术,让西蛮连破西境十城,西蛮人以城池为炉,拿来十城百姓来炼/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