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立即照办,纵然璇公主哭得稀里哗啦,既动摇不了亲娘的念头,也改变不了苏辞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药便煎好了,只是璇公主不肯喝,一直死死地盯着苏辞,生怕下一眼就没了。
苏辞对萱奴道:“我来吧。”
长公主点头示意,萱奴才把药碗给苏辞,这碗药要是喝完,苏辞怕真的会没了。
璇公主哭得泪眼婆娑,泪珠直往碗里掉,咬紧牙关,又委屈又气地看着眼前的人。
苏辞的勺子在她嘴边停了半天,也不见张口,叹了口气,“璇儿听话,别被你母亲的模样吓到了,她是真心疼你,怎么舍得你死?好好把药喝了,你不是答应萧驸马会好好活下去吗?你平安无事,我也算帮他了去一桩心愿。”
说话这会儿功夫,苏辞悄悄把四分之一的药倒在衣袖上,给璇公主使了个眼神,璇公主这才张开嘴,含泪把药喝下。
若是一刀,换全城百姓的性命,苏辞觉得值了。
一炷香后,当她走出公主殿时,手里攥着一张药方,心口却插着一把刀,而跟随她而来的几名燕狼卫都死在了宫殿门口。
萱奴走到长公主身边,不解道:“匕首偏了几分,您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长公主看着苏辞踉跄的背影,分外满意,“无妨,反正上面有毒――慢性的剧毒,怎么也要多折磨她几日,璇儿怎么样了?”
萱奴:“小公主体虚,哭晕过去了。”
长公主:“我们也撤吧。”
扶苏澈本是进行宫探望茗妃和小皇子,刚出殿门口,就看到一抹红衣扶着墙角缓慢往前走,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苏辞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喜欢穿红衣,虽然确实很配她……
他快步跟上去,“怎么?苏将军也有身体不好的时候?”
像她这样杀人屠国的冷血妖孽,估计连个腰酸背痛都不会有。
“苏辞……”
扶苏澈察觉不对劲时,那袭红衣已经一口黑血吐在地上,他离近一看,才发现苏辞胸口插了把匕首,溢着黑血。
“怎么回事”,扶苏澈一把将人横抱起,眉头拧在了一起,直奔太医院。
他下意识地觉得怀中人太轻了,腰太细了,而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苏辞虚弱地抓住他的衣领,“叫徐可风。”
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就一个,其他的太医都被派到了城中各处,可苏辞硬把人家轰了出去,说除了徐可风,谁入此门,她便杀谁。
扶苏澈听了,一脚开门,直接进了屋子,“伤得如此重,不及时医治,你疯了吗?”
苏辞疼得没有力气,嘴唇呈黑紫色,冷声道:“出去。”
扶苏澈恨不得拎起她来揍一顿,“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老手,纵然比不上徐可风医术高超,拔刀也是没问题的。”
苏辞用上最后一丝力气,吼道:“我让你出去。”
扶苏澈也是怒气上头,一把按住了她,“太医,进来。”
门口的太医犹犹豫豫地看着屋里,对上苏辞杀气腾腾的眼神,瞬间退了出去。
扶苏澈对上苏辞怒不可遏的目光,偏与她叫上了劲,“进来,有什么事我担着,回头她要杀也是杀我,不过她要是死了,我就杀了你。”
太医这才鼓起勇气踏进屋,奈何他刚一靠近,苏辞猛然挣扎,鎏金面具脱落,又牵动了刀伤,顿时血流不止。
扶苏澈一把按住她,封住穴道,看着她那张苍白如纸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不由地想扭过头,却又被她倔强的目光所吸引。
他心知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但也想不明白她如此行事的原因,只得退一步道:“我自幼虽父亲行走江湖,也学了些粗浅的医术,你若实在不愿太医替你拔刀,我来可好?”
苏辞干瞪着他,却在他伸手碰自己时,又是一个起身。
扶苏澈硬将她按回床上,才发现她已经疼晕了,饶是如此,她从头至尾没吭过一声,生生忍下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心道:为何会这种人?
扶苏澈伸手查探她伤口四周,本想为她解开衣物,但不知碰到了什么,只觉得手下一阵柔软,想了三秒,大惊失色,当即打掉了太医号脉的手,怒道:“出去。”
太医一愣,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我说滚出去。”
于是乎,无辜的太医又被莫名其妙赶出来第二次。
扶苏澈呆滞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人的胸口为何会是……软的?他的医术虽然不算绝顶,但男脉女脉还是分得出来,在握住苏辞脉门时,顿时一愣。
北燕帝闻讯赶到时,险些杀了等在门口的太医,“你愣在这里干什么?”
太医:“臣……”
他怎么就这么冤枉呢!
北燕帝:“还不进去?”
恰巧此时,扶苏澈推门而出,拱手禀报道:“皇上,臣已为将军粗略处理过伤口,只是匕首靠近心脏,还是等徐大夫前来拔刀比较妥当。”
太医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明明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此时,黎清拉着徐可风赶到,二话不说将人拖进了屋,连北燕帝都关在了门外。
徐可风被黎清吵得头疼,吼道:“死不了的,比这更靠近心脉的伤她都受过,多大的事啊!”
他向来连句声音大的话都没说过,这一嗓子连屋外的北燕帝都吓了一跳,眉头微挑,在他看不到的六年里,那个人在战场上受过多少伤呢?
徐可风是按苏辞的吩咐,故意说给北燕帝听的,实则已经忙得手忙脚乱,伤口的位置不是问题,问题是匕首上的毒。
苏辞已经醒了,瞳孔有些涣散,靠意志强撑,一把抓住徐可风,“给我凝神丹。”
徐可风一惊,放低声音,“将军那东西不能随便吃,纵然能让你强撑起意识,可对身体消耗太大了。”
苏辞懒得听他废话,一把抢过黎清的佩刀,割下衣袖。
黎清怕她牵动伤口,又急又气,“将军,你这是干嘛?”
徐可风捡到了从苏辞衣袖中掉落的药方,打开一看,眉目一喜,“将军,这是……”
苏辞一把抢过药方,揉成一团,低声道:“假的,想办法弄清楚衣袖上汤药的配方,瞒着皇上。”
徐可风惊讶地看着苏辞,拿过衣袖,放在鼻息一闻,一时半会儿实在搞不懂她要干什么。
苏辞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实在不行,就去找褚慎微,他是狗鼻子,什么都闻得出来……”
徐可风放下衣袖,按住苏辞的伤口,“将军,你先别说了,我帮你拔刀。”
苏辞:“我若是晕了过去,处理好伤口后,一定要用针扎醒我,我中毒和衣袖的事情一定要瞒住……没时间了……”
大将军在洛阳城中相当于百姓的主心骨,一旦她中毒的消息传开,必乱无疑。
足足一个多时辰,徐可风才处理好苏辞的伤口,只是她体内的毒暂时无计可施,只能先用针压制。
黎清堵在门口,板着张脸,气势汹汹道:“皇上,您不能进。”
刘瑾:“大胆,皇上岂是你能拦的?”
黎清已不是当年浣衣局任人欺凌的小宫女了,她眼中没有帝王,没有北燕,只有苏辞。
黎清:“将军已无大碍,皇上还是请回吧,不如去查查谁能在行宫捅将军一刀,说不定明日也能捅皇上一刀。”
刘瑾刚要张口大骂,扶苏澈却开了口,“皇上,黎清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处理宫中乱党。”
徐可风缓步走出,心如沉石,有的时候她真的替苏辞觉得累,朝帝王行礼道:“将军让我转告皇上,一切定当如您所愿进行,请您回吧。”
若不是苏辞一语道破,谁会想到如今洛阳的一切都在帝王的算计之中,一盘如此庞大的棋局让人后颈都发凉。
北燕帝:“朕说最后一次,朕要见她。”
……
狭小的屋中,那坐在床上的将军面无血色,桌边身染瘟疫的帝王却面色尚佳,苏辞没戴面具,脸色白得吓人,像刚从地狱里爬回来一样。
北燕帝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不冷不热道:“何时发现的?”
苏辞低眉,身上的伤口疼得有些麻木,“从皇上烧退时开始怀疑,直到出了公主殿,就都明白了,跟随我而去的燕狼卫不是长公主的人杀的,是离娄杀的,斩心剑的威力我早就领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