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李太守就私下献上一沓子银票给刘瑾,陪笑道:“公公直不愧是皇上身边的老人,我这几日送了不少东西给大将军,虽说她没收,但皇上明显是高兴。”
刘瑾摸着银票,心头都舒爽,满意道:“你还算有点小聪明,不过光讨好将军可不行,皇上一路劳累,是不是该有点助兴的节目?”
李太守混迹官场多年,对这些套路了然于心,“公公放心,我早就安排下去了,金陵自古出美人,尤其是秦淮河沿岸的十里楼馆,夜夜笙歌,美人美酒应有尽有,多少人在那里醉卧温柔乡,恨不得死在梦里,包皇上满意。”
金陵乃是北燕最繁盛的城池之一,城中水路四通八达,两岸阁楼精致,雕梁画栋,乘船夜游金陵绝对是多少文人墨客的兴事。
入夜后,李太守命人准备了艘大船,说是请皇上一睹金陵城的夜景,与民同乐,只是李太守的这艘船走了没多久,就拐进了一处水巷,如乌龟般行进。
水巷河道极宽,大船驶进去也不觉得拥挤,两岸的楼阁修建得比城中任何一处都好,可谓精美奢华,高挂的红灯笼绵延几里,不少轻纱浅衣的美人倚在栏杆朝船上的人挥动手绢,活色生香。
苏辞依旧抱着折兮剑倚在船的犄角旮旯处,闭目养神,褚慎微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也不管那人在不在听。
严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找她,“将军,这河道不算宽,大船不易调头,会不会有埋伏?”
苏辞睁开眼,百无聊赖地看了看严迟,“严统领,我终于知道皇上为何将禁卫军交给你了。”
严迟:“为何?”
苏辞:“傻,永远不用担心你谋反,因为连脑子都不带。”
严迟:“……”
苏辞再次闭上眼睛,“燕狼卫一直跟着,出不了大事。”
严迟眼睛一亮,“燕狼卫真的一直在暗处保护?”
苏辞完全不想再搭理这人,“不然让他们待在军营里打麻将吗?”
一艘楼馆的小船靠近,十几个衣襟半露的曼妙美人登船,一股子脂粉味迎面扑来,苏辞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些呛鼻子,褚慎微则止不住地打喷嚏。
苏辞无奈道:“至于吗?”
褚慎微捂着鼻子,“将军,你是不懂鼻子太灵的痛苦,这再细微的味道都会进了褚某的鼻子。”
说完,他一抹坏笑,鼻子突然靠近苏辞的脖颈,“就像将军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香味,闻着让人安心。”
只要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那股脂粉的腻味就不见了。
苏辞往后退了一步,“胡说八道。”
她常年在军中,别说胭脂水粉,就连洗脸的皂荚,她都没用过,何来的香味?
褚慎微偏要贴着她,“真的将军,你身上的香味极好闻,比世上任何一种香料都好闻。”
苏辞直接给了他一脚,疼得他嗷嗷直叫,对褚慎微,没有什么是一顿暴揍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大船的甲板北燕帝的席位居中,谢春秋、李太守、江晚寒、扶苏澈等人分坐两旁,一众舞姬挥动轻纱,翩然起舞,李太守寻来的金陵美人自然各个绝色,勾人心魄,连两岸逛楼馆的男子都不住往船上看,两眼发直。
奈何在场的几位大人物都不给面子,北燕帝自来冷着张脸,领舞的绝代佳人眉目传情,宛如对牛弹琴,得不到丝毫回应。
谢春秋毕竟年纪大了,摆着当朝丞相的架子,而江晚寒家中有妻室,恩爱得很,那金铃薄衣的舞姬往他身上靠一寸,他躲一丈。
至于扶苏澈,他更煞风景,奈何这人单坐在那里就一副如高山流水的画卷,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一袭淡蓝色衣袍极称他出尘的气质,那红衣浓妆的舞姬似乎看上了他,一门心思往他身上扑,最后被扶苏澈泼了一脸酒。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软玉温香的投怀送抱,偏偏在场的都是奇葩。
苏辞站在角落里,也没被放过,两名舞姬朝她和褚慎微走过来,只能怪姓褚的生得太好看,又总爱穿一身白衣装逼,躲到角落都让人忽略不掉。
褚慎微当即捂住鼻子,一步站到苏辞身后,他可腻歪那股脂粉味,笑道:“有劳将军。”
苏辞一把折兮横在身前,目光冷如深潭,美人儿立即知趣离开。
坏就坏在那领舞的美人儿失了分寸,见勾引北燕帝不成,顺势坐到他怀里。
北燕帝用内力震开女子,一把摔了酒杯,怒道:“李太守,天子你也敢贿赂吗?”
船上的歌舞戛然而止,所有人齐齐跪在地上。
李太守匍匐在地上,吓得头都不敢抬,“皇……皇上,臣是担心您舟车劳顿,所以才……”
帝王的目光像把直插心窝的寒剑,“才给朕送美人?”
李太守赶紧磕头,全盘托出,“皇上,臣只是听刘公公的吩咐……”
刘瑾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心道:李太守这辈子是升不了官了,等着回家种田吧。
“皇上,奴才也是担心您的龙体。”
北燕帝:“谁让你私自做的主?”
刘瑾:“奴才不是私自做的主?”
北燕帝一抹冷笑,“你还有同谋?”
刘瑾偷瞄了一眼苏辞,明显是告诉北燕帝,有事找将军,与他无关。
苏辞干站着都能背锅,莫名地无奈。
北燕帝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目而视,“苏辞……”
自从回了皇城,帝王每次发火似乎都是因为苏辞,难道是命里犯冲?她也不说什么,直接跪到北燕帝面前,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北燕帝:“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是因为上次他失态的事情,所以她才如此急着给他塞美人吗?
苏辞干脆利落:“没有。”
两人僵持了良久,北燕帝气得大拳紧握,恨不得将面前人拖出去斩了,偏偏又下不去手,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朕怎么能辜负大将军一片心意?你们还愣着干嘛?朕说停了吗?继续唱,继续跳啊!”
刘瑾也摸不透帝王的脾气,赶紧让舞姬继续,乐师的曲子再次响起,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谢春秋皱着眉头,本以为这次苏辞定然吃不了兜着走,他想不明白皇上怎么忍了下去。
扶苏澈的目光流转在北燕帝和苏辞之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前方一处楼馆前聚集了不少船只,一时堵住了大船的去路,只见楼阁二层八名女子各捧着一副画卷。
楼馆的老鸨掐着嗓子嚷嚷道:“今日我烟雨楼要拍卖子衿姑娘的初夜,姑娘说了,谁能买走这八幅画,她就跟谁一夜风流。”
烟雨楼可是金陵最大的青楼,财大气粗,姑娘也是金陵最美的。
一位客人急道:“什么画?”
老鸨摇着团扇,“是我们姑娘亲手绘的《江山美人图》。”
“《江山美人图》?那不是结海楼的画吗?”
结海楼乃是天下第一楼,广罗天下消息,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没有你买不到的秘密,而这结海楼的老楼主自少年起就是个风流公子,走遍诸国,画下天下最美的八人,高挂在楼中,每五年重画一次,一直到现在这个传统也被保留。
诸国中人都以能入结海楼的江山美人图为荣,多少美人都想挤破头都想入画传世。
老鸨见众人来了兴致,卖关子道:“众所周知,这《江山美人图》分为江山卷和美人卷,只画世上最好看的四位公子和美人,子衿姑娘有幸入过结海楼,一睹了老楼主新绘的八幅画。”
老楼主每次只将《江山美人图》中八人的姓名公布于世,从不轻易让人看画卷。
有人惊道:“有新的美人入画?子衿姑娘当真都绘了下来?”
老鸨扭着腰,鼻孔冲天,“当然。”
“那还不拿出来看看?”
老鸨不屑道:“这么轻易让你们看,岂不是委屈了我们子衿姑娘的画,想看画的就交纹银一百两,穷鬼就赶紧划船滚蛋。”
来这儿寻乐子的不是官宦之子,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先别说银子够不够,面子必须挂住,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穷鬼自然乖乖呈上银子。
刘瑾见北燕帝没有要走的意思,赶紧使眼色让李太守交银子,这一大船人可让他掏了血本。
画还没拿出来,老鸨就已经收了近万两银票,她笑得都合不上嘴,立马让侍女将画卷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