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容貌气质,就算一动不动都会让人误以为是遗落世间的谪仙,宛如一尊白玉仙人像,要是将他拉到寻常老百姓跟前,早就顶礼膜拜了。
褚南:“啧啧啧,这不是赵上将吗?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又变丑了?”
当然,如果他能不说话,更像实打实的仙人。
赵云生咬咬牙,不可一般见识,“将军不是老早就送您去温陵山庄养病了吗?您怎么会在这儿?”
褚南笑得如同一只摇着尾巴的狐狸,“作为将军的谋士,不是应该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旁吗?”
赵云生被他那模样弄得一时语噎,若是在他身后插上一条尾巴,他怕是真的要摇起来。
话说回来,苏辞此人当世无双,从不需要谋士,褚南是个例外,故而两人的关系这些年被传得越来越歪,直奔沟里去了。外加上,苏辞待褚南实在太特别了,除了谋反,褚南在军中想干嘛就干嘛。将军与谋士,还是将军与男宠,很明显老百姓对第二种说法兴趣不是一般的大。
褚南扫了一眼四周将士,“将军是把十二上将都带来了吗?”
“并未,只带来我和炎陵。”
“那倒是,若是撤了十二上将,南楚那边早就攻进来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让赵云生有一瞬未看懂,这人似乎一直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赵上将这般盯着我看作甚?我可是将军的人。”
赵云生收回目光,强压下去想揍他的冲动,揉了揉眉心,“累了。”
褚南一笑:“以将军那地沟里的臭脾气,怕是日夜未歇赶回来的吧。”
“三日三夜,片刻不停。”
“听说她受伤了?关内侯下的手?”
褚南微微皱眉,一纸皇命便让那重伤未愈的将军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在这世上终究还是做帝王好。
“暗杀而已,对于将军而言,暗杀比一日三餐来得还勤。”
褚南不动声色,双腿用力加紧毛驴,朝城中走去,“我去看看她。”
此话一出,不管赵云生,周围的燕狼卫脸色皆是一变。
赵云生差点给他跪了,“褚先生,您就别去坑将军了。”
这些年来,褚南干过的缺德事实在太多了,在将军的营帐里纵过火,在将军的被窝里藏过针,在将军的饭里下过巴豆……虽然不知道他为啥直到今天还没有被揍,但他们这一众属下实在替将军担忧。
还是小书童急忙拉住了赵云生,苦口婆心地劝道:“赵上将,你还是多派几个人保护我家先生吧,省得给将军添太多麻烦。”
你不让他去,明日他就能把整个皇城折腾出花儿来。
褚南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我家小童懂事。”
于是乎,褚南骑着小毛驴在一众燕狼卫的护送下进了城,走了还不到两步,他便又坐在毛驴上开始鬼哭狼嚎般地吊嗓子,接着就是一大口破了音的唱腔。
“将军啊,早卸甲……”
驴子吓得一蹄子掀翻了跟在它屁股后面的小兵,周围的燕狼卫皆是有经验的人,捂着耳朵,严防死守,不肯让一丁点声音入耳,神色比上阵杀敌还要凝重。
小童终于忍无可忍,抄起地上一块小石子就朝褚南的后脑勺砸去,“先生,好好唱。”
没想到,那人护住后脑勺,如幡然醒悟一般,再张嘴唱得意外好听。
“一曲将军辞,枯骨几人知……”
赵云生眼角抽了抽,所以他之前都是故意唱成那鬼德行的?
……
皇城中,若说一眼望过去,有什么最吸引人的目光,除了金碧辉煌的皇宫,便属风月居――北燕最大的青楼,建在内城中央的位置,金玉铺地,珠宝砌墙,极尽奢华,一推窗便能揽尽皇城大半风光。
据说入了风月居,便不受北燕王法的管束,纵情声色,沉浸欢爱,只因这风月居幕后的主人地位尊荣,无人可撼动。
苏辞炸城墙这一壮举成功得唤醒了那软塌上醉意仍在的美人儿,星眸微睁,初醒的美人儿宛如出水的芙蓉,肌如凝脂,颜似白玉,那曼妙的身段仅用一件薄薄的轻纱遮掩,美而魅矣。
软榻旁,一名青衣少年卧坐,衣襟微开,露出白皙的胸口,再看那张脸生得比女人还美,但着实比不上榻上的美人儿。
他见榻上人要起身,立马上前搀扶,“长公主殿下可是被吵到了?”
若是平常,她至少醉个两三日。
女子这一动身,周围的六七个男宠也都醒了过来,声音酥甜,纷纷叫道:“长公主殿下……”
男宠们皆是一身青衣,一个比一个娇媚,不知是不是巧合,连容貌都颇有几分相似。
放在平常,长公主醒来必先于男宠们温存一番,如今却直直地走向轩窗,向窗外望去,“她回来了。”
一个男宠柔声细语道:“长公主殿下说的是谁啊?”
男宠们终日待在风月居,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反正这风月居里没有王法,锦衣玉食,只要不逆长公主的意思,他们在这楼里杀人发火都可以。
“我北燕的大将军,天下的杀神,苏辞。”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男宠吓得将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清脆一声,惹得那女子眉头微皱。
“拖下去,斩了。”
一众男宠噤了声,虽然脸上都有畏惧,但更多的是习惯,长公主杀人从来没有缘由,只凭喜怒。
侍卫很快将人拖了下去,那人连挣扎都放弃了,显然是一种更可怕的习惯,不挣扎还能保住家人的性命,挣扎连累九族。
一名身穿道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屋中,正好与侍卫擦肩而过,无所谓悲喜地与那面如死灰的男宠对视了一眼,真是废物,待在长公主身边还不到一个月。
中年道士长得一派仙者模样,一撮山羊胡子配上讳莫如深的笑容,宛如脱离俗世的高人,朝窗边女子俯首,“贫道未济,拜见长公主”
道教在北燕一直有崇高的地位,被尊为“国教”,朝野上下无一人不信奉道家,而面前这位未济道长更是北燕道教之首,统管天下道教。
长公主重回软塌,一众男宠簇拥过去,为她捏腿捶背,“未济道长前来所为何事?”
未济作揖一笑,“长公主前几日为道观捐赠了不少金银,贫道特来感谢,并送上薄礼。”
女子慵懒道:“未济道长有心了,可惜本宫什么都不缺。”
长公主姬月,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虽然年近三十,可谁能从她脸上看到岁月半点痕迹,北燕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她想要,是除了她,没人配。
“长公主不妨先过过目,再确定不迟,还不进来?”
未等长公主再回绝,一名青衣的小道士便胆怯地走进了屋子,他一直低着头,似乎害怕极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青涩的声音透着颤抖,“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见到来人一愣,连手中把玩的玉佩都掉到了地上,“来人,取我的画来。”
手脚利索的男宠赶紧去取供在内室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奉上。
长公主一把夺过画,将那小道士唤到跟前来,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又展开画卷,两人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欣喜若狂道:“像,太像了……”
男宠们低着头,不敢看那画卷,在他们眼里那画卷便是催命符,长公主以前不管吃饭睡觉,日夜都要带在身旁,曾有不知轻重的男宠想打开看,就被挖去了双眼、剁去了双手。
小道士初来乍到,向天借来的胆子,偷看了一眼那画卷中的人,顿时愣住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那画中的少年郎一身青衣,以梅花枝为剑,信手一挥,落花随剑舞,那般恣意豁达,不落凡尘。这世上纵然有与他容貌相似之人,怕也难模仿出他半分气度,终究是残次的替代品而已。
长公主抚摸着小道士的脸,目光柔和深情,“萧郎,你回来看我了,对不对?”
小道士早已被吓得两眼泛泪光,哆嗦得厉害,呜咽地差点哭出来。
男宠们见状,本以为这小子要倒霉了,哪里成想长公主见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把抱住了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萧郎别怕,这次谁都不敢伤害你,就算是那个人,我也决不允许。”
未济见到长公主眼里的恨意,便知道这份礼送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