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一笑,其实她更担心见不到言简。
“多谢律爷。”
“不必,你毕竟是怜儿的挚友,出门前她千叮万嘱要我照看你,待事成后,机关城绝不会亏待夫人。”
说着,又手痒地想去摘她的面具。
幸亏此时一名小厮突然登船,慌张入舱禀报:“律爷,大事不好了……”
言律川是个刻板守礼的人,怒而训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小厮顶着责骂,不知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方才还一副运筹帷幄模样的言律川脸一下子就变了,“此话当真?”
“律爷,千真万确,不仅皇城的那位来了,连南楚的那位也来了,今夜怕不是刺杀的良机。”
“马上去请示老太君。”
“是。”
就在苏辞忧愁今夜还能不能见到言简时,虞老太君很给面子地差人来回话,将言律川痛骂了一顿,大体意思是,凡成大事者哪里有畏头畏尾的,废物死你算了。
言律川的自尊心好像被虞老太君狠狠地□□了一把,顿时眼睛充血,一腔怒火地下令按原计划行事。
可怜大将军夜里眼睛不好使,登船后一眼望过去,除了能辨清灯笼的火红,三步以外人畜都不分,什么良辰美景都赏不到。
不过,这面具戴得还是蛮顺心的,毕竟之前戴了七八年。
辩机阁中。
城主寿宴除了觥筹交错、玉盘珍馐,自然少不了阴谋诡计。
正座上,一身玄青色华服的言简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美人眸含笑瞧着左右两位不请自来的贵客,也不知憋什么坏主意。
能在城主寿宴上有一席之位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一帮子大人物愣是认不出城主左右手两位容姿不凡的贵客是谁。
一袭墨衣的北燕帝居左,盯着对面白衣胜雪的人,“五年未见,褚先生风采依旧,也不知南境亡人见先生这般是何感触?”
淳于初也是话里带刺,“那尊上磨刀霍霍向四境之邻时,有没有想过南境亡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清平会盟可是南楚先提出的,不就是想着联合北燕一起四境之邻动手吗?”
首位上的言简用筷子没规矩地敲着酒杯,讪笑道:“清平会盟我也听闻一二,两家之主想先联手吞掉大梁,再一决高下,说白了,和狗争地盘一样,就是换了个高雅的词叫江山……两位不用攀比,一样的混蛋,哈哈……”
北燕帝一把摔了酒杯,怒道:“言为轻。”
言简动静更大,直接掀了桌子,“龌龊就是龌龊,野心就是野心,别拿小阿辞当挡箭牌,脏了她的清净。”
满宴的人瞧着打哑谜的三人皆是一头雾水,偏又不敢问,不敢言。
直到下人高呼了一声“虞老太君到”,宴会上莫名的尴尬才截止。
“听闻有贵客屈尊驾临,老身来迟了。”
虞老太君年过六旬,一身花哨的拖地长裙实在与年龄不符,头发半白,脸上却没见多少褶子,想来是花了不少心思保养,丹凤眸犀利如剑锋,自带一股手握重权的威仪,让人望而生畏,依稀可见年轻时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
她拄着纯金打造、宝石镶嵌的拐杖,也不嫌沉,笑皮不笑肉道:“拙孙的小小生辰宴竟有两位贵客登门,实在受宠若惊。”
说着,她一边命人将自己的御座黄金椅搬到言简座位旁,硬生生要和城主并排而坐。
不得不说,这老太太很能作死。
言简倚在椅子上压根没起身,冷冷道:“既然祖母来了,寿宴便开始吧。”
鼓声回荡在水面,身姿曼妙的美人们纷纷乘舟,赤脚登上玉色的舞台上。
与此同时,乐声起,百艘搭乘红衣乐师的轻船围着玉台,缓缓入场,
这一夜还长着呢!
第59章 无缘
夜宴上杀机四伏,纯一和尚在机关山里也没闲着。
趁着刺杀之际,言律川带着训练已久的山中精锐倾巢而出,就剩下几个酒囊饭袋,守备松懈,他若再没点表现,大将军非把他踹到西天去。
“各位吃着喝着,要是不够,小的再烤两只鸡来。”
纯一此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袈裟一穿赫然一位得道高僧,袈裟一脱演得了众生百态,譬如这狗腿子的杂役就被他诠释得格外贱气。
“哎呦,大爷别脏了手,小的给你斟酒。”
领头的守卫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豪饮了口酒,不满道:“妈的,其他弟兄都跟着律爷建功立业去了,就剩下哥几个当看门的狗,白费力还捞不着啥好处……”
纯一赶紧又给他满上酒,赔笑脸道:“爷,不去有不去的好,凡事总有风险,听闻城主年纪虽轻,但武功在江湖上是难逢敌手,刺杀怕不易。”
“这特么的有何不易?武功再高也挡不住至亲血脉的暗箭,虞老太君在宴上亲自为城主斟酒,那毛头小子能不喝?待他武功一失,只要那领舞的女子一剑咔嚓了……嘿嘿,事就成了。”
“好歹是亲孙子,老太君竟也下得去手。”
“这有什么下不去手?你真以为前任城主是因病去世的,老太君连亲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一个不听话的孙子。”
纯一叹息地摇了摇头,刚想悲悯地念一句“阿弥陀佛”,但忍住了。
络腮大汉啃了两口肉,吧唧了两下嘴,发牢骚道:“干吃干喝连个助兴的节目都没有,真他奶奶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小子要不你给兄弟几个唱一曲。”
纯一:“……”
你要求还挺高。
“爷,小的哪里还会唱曲?”
那大汉的脸立马就阴沉下来,一副拎菜刀将人剁了的架势。
纯一只好委曲求全道:“爷,要不这样吧,小的会说书,您想听什么,是宫廷秘史,还是金玉良缘,小的都能说上一段。”
死秃驴在皇城和民间游荡了这些年,什么风流韵事都一清二楚,也不知和尚的四大皆空都被他空到哪里去了。
大汉还真来了兴致,“那个啥……如今酒楼茶馆里属大将军苏辞的故事流传最广,我他娘的上次还去听了一回,人太多被挤出来了,半个字都没听到,你就说这个。”
纯一:“……”
巧了,这世上没几个人比他更清楚苏辞那倒霉蛋的悲催史,也不知大将军那点活受罪的陈年旧事为何那么多人爱听,欠虐吗?
又或许,世间男子骨子里都住着一个苏辞,都渴望像她那般抛头颅洒热血,一柄长剑横扫千军,力挽狂澜,乱世扶王孙。
纯一和尚很会装蒜,像模像样地找了块木板充当惊堂木,啪的一声拍案,便听那人高昂说到。
“苏辞为何人?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小恨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溜烟地藏到柴草堆后面,一面往嘴里塞着栗子糕,一面津津有味地听着。
忽然,两个如幽灵般的小身影出现在她身后,分别抓住她的左右肩膀,满肚子幽怨道:“离儿……”
小恨离若不是嘴里填满了栗子糕,舍不得吐出来,定然一声尖叫,囫囵道:“呜呜……哥,不带你们这么吓人的……”
悔之一副正经脸,高冷道:“你答应过娘亲不乱跑的。”
恨离飞快咽下香甜的栗子糕,噘着嘴狡辩,“没乱跑,我就出来听个书,一会儿就回去。”
恰逢,人群中的纯一和尚又是一拍案,说得绘声绘色,还不赖。
“十三年前,南境一片焦土,银鞍白马之上少年红衣金甲,鬼面具狰狞如地狱修罗,一手持折兮,一手握难全……”
元宗闻之,瞧着一个劲给哥哥撒娇卖萌求放过的恨离,“你也喜欢听大将军苏辞的故事?”
恨离瞬间来了精神,水灵灵地眼睛看向他,疯狂点头。
元宗被女娃娃呆萌的模样逗得一笑,“我也喜欢,父亲常和我讲她的故事……”
他目露崇拜,眸子亮得宛如看到神明,“我北燕的大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惜……信错了人,死于谋士褚慎微之手。”
软硬不吃的悔之正准备拖着恨离回去,突然闻到褚慎微三字,小身躯一抖,“你说什么?”
元宗不明所以,“我说大将军一生忠义却被自己的谋士害死了。”
“那谋士叫什么?”
恨离兴致勃勃地抢话道:“褚南,哥哥我以前给你讲过,那人可坏了,是南楚的细作,骗得大将军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