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的唇冰凉且柔软,吻着很舒服,解琳有些沉迷,叶楚拉了拉她的袖口,自己却没有主动离开。待解琳依依不舍地松开他,他又摆出一副被占了便宜的神色,诧然开口:“你,竟然撩拨我?”
解琳是没什么经验的,面色滴血,居然霸道回应:“不可以么!”倒把叶楚震吓得不敢说话,他愣愣扭过头,沉默了好一会,解琳再忍不住要开口询问他时,他忽然起身了。
“干什么去?”
解琳的目光紧紧追着他,见他走下阶梯,捡起了刚刚滚落下又被地缝间的杂草给拦下的铅笔,捡了后坐了回来。他惨白的脸上浮不出红晕、更没有心跳可以听,唯一可见的目光又被他有意无意遮挡,他就像被路边不容易接近的小野猫舔了一口似的,有些受宠若惊,可也就那么回事了,他并不回应解琳的吻。
沉默再次散开,月亮的“咿咿呀呀”又飘过来荡过去。解琳觉得它吵,将要生气,他又把话题强行扯回去。“解琳,你认真想想,你真没有什么想做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解琳微怒,脸更红几分,这次是被怒火烤红了。
他的笔尖定了好一会才止住颤抖,唰又画起来。“我陪你去做呀,不是说好我们要一块好好过日子吗。”
这话像一根线生生拉扯回了解琳将要抬起的脚跟,她坐回去,屁股又被粘着般动不了了。她垂头想了一刻,不知怎地又想到了孙思远,不甘的热流涌上了脑袋。
“可我想做的事,现在也做不了。”
“你说说,说说。”
他嘴上一再催促,目光还在纸上,解琳倒恨起纸上的她自己了,叶楚果真把她的样子记在了脑海里,一下子都没抬眼看她。
解琳撅撅嘴,红鼻子镶在嘴上那俊俏的小山峰上,像初升的红日,她极少有这样的娇态,泪未干透的眼睛更惹人怜爱了。
“我想、想去念书,去上学。”
麻木了太久太久,离开了孙思远她才重直视起心里的那份遗憾。她看看叶楚,他笑了。他温柔的笑一下子打开了门闸,解琳的脑袋清晰了,里头点点地方传来揪痛。她忽然想起什么,欢快地拍了下手道: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吃车站前那家面包店的面包。”
叶楚应声说道:“噢!就那家亮闪闪的、隔了几十米都能闻见香气的……”
“是呀!就是那家,才开了没几年,我可喜欢吃他们家的面包了,特别是有葡萄干在里面的那种,奶香味十足,我真的好喜欢,可是他们家的面包很贵的,我很偶尔才能吃一次,于是我就想啊……”
叶楚轻柔地“嗯?”了一声,直把强硬的月光抢断了。解琳笑得越发娇俏,说起这个她还不好意思了。“我就在想我要自己开一家面包店,我做我自己喜欢的面包,我想吃多少吃多少。”说完,她咬起下唇呼哧笑了。
定格下的笑容滚烫地烙在叶楚心口,他从未怪罪过命运的捉弄、上天的不公,现在这一刻,他更对命运之神由衷感谢。果然没错,生的意义那么厚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个已死之人才能坐在这里再次沐浴月光、才能看到这般惹眼的笑——解琳手臂上的黑色斑点悄无声息地变淡了。
“好呀,去做吧。”
叶楚哗一下将膝头的画翻过去,引得解琳好奇不已。她说道:“哪有这么容易?考大学、开面包店,都太难啦。”
“可是你想做就一定可以,你还那么年轻……不,你还拥有这样有力的生命,想做什么都可以。”
叶楚一把握住了解琳伸过来要拿本子去看的手,解琳翻转过手心也回握住他,“你陪我?”
二人的手更紧了紧,叶楚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松开解琳的手转而将那幅画放上她手掌。
解琳的脸上堆起笑,腮上“红霞”要把夜空逆转回落日时分了。
“画得还挺好……”
她道,话里的音节随光翩然远去。解琳撑起下巴,认真地盯着画上那个笑得甜美而陌生的女孩,陷入了奇妙的思绪。
第24章
从和解琳分手后,孙思远的日常当中处处都显得空唠唠。他本不太爱出门,倒偶尔和酒肉朋友厮混,可如今也形单影只了,一个人他更不愿意出去玩——喝多了、玩疯了也没人照顾。
厨房冷了许久,开始不过积层灰,发展到今天,他试着做饭而飞溅得到处都是的油点子、倒了的酱油瓶晕开的大片污渍被一块黑黑黄黄的抹布胡乱挡在墙角,再加上水池子里汪着的脏盘子、发霉的木筷子,台子上堆着的近好几天的外卖盒,泥石流般将原本狭小却井然有序的厨房铺天盖地掩埋了。
俞梦琪说要来家里前,他也想过收拾一下,可怔愣地站在门口,挪一步就像是要牵连下一波洪流似的,他可下不去手,于是他关了厨房的拉门,又往门缝处麻木地喷了半瓶子花露水,用来掩盖气味。
依旧好吃好玩地贡着,茅草屋又要迎接女神驾临了。孙思远从前都是很紧张的,今天他原本也紧张,两只手臂就像是有筋紧紧连着拉着头皮,背脊发麻,脑袋从左到右开了个孔似地丝丝窜风,热血都往该冲动的地方去了。
直到,他没注意到自己忘了清理床头柜前落了一圈的烟头,还有它们本来的栖息之所,那包红色外壳的空烟盒——他最近烟瘾越发不可收拾了。他急匆匆刚要上前去收拾,以免脏了女神的眼,俞梦琪却毫不在意地拿高跟鞋发亮的尖头把红盒子连同许多烟头都踢进了床下的缝隙里。
这让孙思远一下子愣住,转而凉意窜了全身。
再美的女人又怎样呢?孙思远再不能尽兴。当俞梦琪一头柔软的发搔在他脖颈儿和后背时,他觉得不快,烦乱的思绪渐渐理清了一个他从没有意识到过的想法:原来这档子事也是需要感情把两个人连在一块的,不然迟早会厌倦,再美、再有诱惑力,也是会厌倦的。
朦朦胧胧之中醒来,俞梦琪裹走了他的被子,她将自己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圈,精致的侧脸被床头的灯光细细勾勒,发丝横乱、半梦半醒,好像孙思远刚刚是侵犯了一位纯情玉女——她明明不是!孙思远在心里怒喊,就像是在法官面前为自己陈情一般,恼怒着大吼,把脑仁都震痛了。
桌面上的钟咔嗒咔嗒走着,时针直逼近那个丰满的“3”字。孙思远斜在床头一角,手机亮成一个小方块,映在他的眼睛里,从黑漆漆的瞳孔当中又浮现一名浅笑的女孩:照片上的解琳剪着短发,穿着最不起眼的T恤和牛仔裤,脚踩的那双休闲鞋是她在上高中的时候就穿着了。
那时候十分难得去旅游,二人也不过是去城市周边的古迹公园里头晃晃。他还记得他拉扯了她好久,她才不情不愿地站在这座石雕前让他拍了这张照:头微微低着,眼神飘忽在镜头的左侧,双手极不自然地扭在身后,双脚跨开站着,瘦长的腿连着线条硬朗的胯骨——她现在好像更瘦了。孙思远努力想想近来的解琳,想不太清楚,尽力回忆起的她和照片中的模样重合,可他莫名认为现在的解琳更瘦得难看了。他想带她吃些东西长长肉——可她想吃什么呢?
俞梦琪瞥过视线来有一会了,她装作才刚刚醒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身体对过孙思远,吓得他赶忙关上手机,“啪嗒”一声。
俞梦琪起身,把生着尖下巴的脸往孙思远肩上一搁。孙思远扯扯笑抬手将脑门上粘着的发丝往后拨,这一下猛地碰到了他额头的伤口,他的心一揪。俞梦琪半吊着眼睛看过去——哟嚯!一个紫红的大包!她倒是好奇这是怎么弄的,可问出口还要吊一口气,太麻烦了,好在孙思远自己解释了:“我,我自己跌的。”
俞梦琪拿鼻子哼哼笑了两下,闭眼又摇摇头,并不打算深问、更懒得去关心。她习惯孙思远一个劲地贴上来,要从她这使的力气还用不到孙思远身上。孙思远对此却越发不满:他不是个畜生、不是工具,他为自己辩白,他掏心掏肺对待、刚刚还与他行鱼水之欢的女人,连句关心的话也不说吗?
“梦琪。”
他唤她一声,身边的女人从头发丝到漂亮的小脸到和柔嫩的肩连着的那种雪白雪白的胳膊,都忽然诡异地不清晰起来,摸上去的触感他突然忘了,只看上去,就和人偶一样,不会说话不会动,冰凉凉、木楞楞的,要他自己去把头掰过来她才能直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