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动作在承太郎眼里,和脑海深处的某些影像相重叠了,旅途时花京院经常在另一张床的床头摘下耳坠准备睡觉,中间差了许多年,他却仍记得那张脸侧过去,又低下来的角度,这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还有后悔。如果时间倒退十年,甚至二丄十丄年,他会怎样做?放到现在他又应该怎样做?花京院身上存在着一种巨大的可能性,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一样,充满了整个餐厅。承太郎从不知道自己如此回避它。
逃避的不止他一个人。盘子早就收下去了,两人面前的红酒摆了很久,蜡烛也快燃尽。餐厅准备打烊,年轻人都去了下一场,剩两个中年人,如丄梦丄初丄醒地看着对方。
花京院看了眼手表。“很晚了,该回去了。”
又来了,挑丄起事端的可是你。“还不晚,去散个步吧,赶得上电车的。”
说晚,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说不晚,商场都关门了。两人慢悠悠走出餐厅,无处可去,只好去附近的公园绕了几圈,然后往车站的方向走。实在没有理由不回去了。两只手就搭在绳上,却没有一只去解丄开结。
——如果没有碰上意外的话。
大象出离愤怒,一路追到这里,鼻子戳到脸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无人的小巷子里早已围了几个混混,围成圈靠近,嘴里说着哥几个实在没钱了,二位麻烦借点呗之类的话。手里的小刀不像是能有余地商量的样子。
两只手碰到一起,花京院抓过承太郎的,几乎是同时,那些混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丄体就被狠狠地扯到地上。
“跑!”
他们沿着小巷一路跑,速度很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承太郎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跟着跑了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是因为别的。
“本来你可以不用当英雄的。”花京院说。他们狂奔在黑夜里,跑出小巷,跑过一个个路灯一棵棵树,混混肯定是跑不过来了,但大象在后面追赶——必须跑。
“至少现在,你可以做一个遇到危险就能跑的普通人了,像这样。”那也能算危险吗,承太郎想笑,可是花京院却是认真的,手一直拉着没有放。车站就在眼前,他们没有去大路上打的士回去,而是一路跑了进去。所幸,末班车还没来。两人浑身都是汗,坐在长椅上休息,花京院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咖啡,递给他一罐。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逃跑。花京院拉着他逃过很多次,在周围人都当他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之时,唯有他,会在遇到危险时带着承太郎求生。
花京院曾死过一次,活过来了,承太郎亦是,他们都差点离开人世,失去对方,最后的最后却能够一起跑到车站等待末班车。还能回家,不晚,真的不晚,一切都不算迟。虽然这么说有点突然,但现在,我很确定我想和坐我旁边的人回家,然后一起度过接下去的每一天。
电车的铛铛声从远处响起。承太郎看着他,平静而笃定地说出了这些话。
“这不就是我们现在的生活吗。”
花京院咬着嘴唇。承太郎感到麻烦,干脆地拆下易拉罐上的拉罐。
“我本该在17岁的时候就说了,你就当我还在17岁吧。”他把拉罐递到他面前,问:“你怎么想。”
列车缓缓进站,灯光打在承太郎的班长脸上,镀上一层边,然后稳当当地停住了,无数回家的门在站台上打开。四目相对,没有谁去管上车的事情。花京院也把自己那罐咖啡的拉环拆了下来,举到承太郎面前。
“这是我的答丄案。”
车门关上了——末班车的车门。电车摇摇晃晃地起步,开远了,随后广播放送通知,大家明天再见。承太郎和花京院好不容易赶上的末班车,又错过了。
他们却终于拥有了彼此。
戒指来不及交换,来不及套在无名指上,教丄堂是露天的,早已打烊,没有牧师和司仪,一排排空荡荡的椅子是观众,慌乱中,新郎和新郎不知该先说誓言还是接丄吻,何况,连誓言的台本都没有,怎么说,说几遍?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情人节过去了,电车把车站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他们紧紧相拥,久久地,手里都握着对方那只易拉罐拉环。像两条分开已久的河流,重新汇聚到了一起,然后回归大海。
“我去医院看你的时候,你还在昏迷中,半边脸包着绷带。”
“但我只是躺在普通病房,当年你可是在ICU……终于肯承认去过佛罗里达了?”
“……也没什么不肯承认的吧。”
“仗助说了很多,需要一一复述吗。”
“不必了,贺莉女士也说了很多,彼此彼此。”
“……”
“……”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见到徐伦后我就因为普奇的替身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昏迷中。据说是最高机丄密……所以你大概也不知道吧,那段时间联丄系不上我是有原因的。”
“说这个干什么。”
“不想有所隐瞒。”
“好,那现在我知道了。”
Your hand in mine
Fin.
第六章 番外一 Explosions in the sky
承太郎没怎么提起过徐伦,关于她的事情,花京院知道得也不多。因此,在收到徐伦打来的电丄话的时候,他完全是震惊的。
“喂,请问是花京院典明……哦这名字真难读,我可以直接叫你典明吗?”女孩子的声音,一口美式腔。“我是空条徐伦。”
“徐伦?!”花京院下意识从房间里退出来,幸好承太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她会打电丄话过来,该说什么?顿了几秒,他开口:“最近身丄体怎样?”
不对,不是这个。
徐伦没料到花京院这个反应,笑了几声。“你别紧张,我打电丄话给你是有事情想拜托。对了,我最近人在日本——不要告诉我爸,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她说了一个地点,特别强调要对方一个人过去。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花京院很想问一问承太郎,但已经答应别人在先了,约定的那天,他单独在步行街门口等着。挺慢的。他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自己和徐伦没见过,只在照片上看过她小时候的样子,头上盘着两个球。长大了总不会还是这个发型吧……
结果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很高的女孩儿,发型和小时候的徐伦一模一样,并挑染成两种颜色。她随便穿着T恤和破洞牛仔裤,走在人群中却非常扎眼。决定性的证据是那双眼睛,和承太郎脸上的一个样,都是绿色。
“.…..徐伦?”花京院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是。”徐伦伸出一只手,两人握一握,客套话就算说完了。五分钟后,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坐下,这里显然不适合谈话,今天周末,周围人太多了,到处都是一片嘈杂。但徐伦似乎不在乎,她饿得很,三两下解决了一碗牛肉盖浇饭,不太会使筷子,用勺子扒完的。吃完后满足地打了个嗝。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难不成只是陪逛?也不是不行。
“说到这个。”徐伦翘着腿,从包里掏出一张明显折过的白色烫金卡纸。“麻烦你把这个交给我爸,让他下下周去美国。”
花京院边喝丄茶边接过,她才说:“参加丄我的婚礼。”
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徐伦的语气仿佛在说这饭真好吃那样,表情都没动一下。她给的是一张请柬,上面说的很清楚,新郎是安娜苏。看到这个名字,花京院眉头皱了起来,心想大小丄姐你搞不定的烂摊子我可不一定能收拾得了啊。
“这也……太突然了吧,你的母亲是怎么说的?”
“答应了啊,这才多大点事。”徐伦不以为然。一个美国人和一个日本人的婚姻观到底是不一样的,花京院感受到了文化上的差距。
“这是你们家里的私事,要不我给你父亲打个电丄话,让他现在过来,你们谈谈。”
“不不不,”徐伦摆手。“他肯定不会听我的,不然你以为我找你出来干什么。况且他不喜欢安娜苏。”
这个我知道,花京院想,所以才麻烦。而徐伦一开始就打算当甩手掌柜,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但如果只是传个话的话,帮一下也未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