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叹了口气:
“朕没打算赐死洛儿,刚刚的话不过是气话,你说的对,咱们大明,没有动不动就赐死皇子的道理。”
他冷冷地看着妤儿:
“皇子没错,错就错在这个宫女勾引!”
万历皇帝的意思很明白,皇子是不能有错的,既然这样,那么索性把错都推到妤儿这个宫女身上,这样才能平稳悠悠众口。然而朱常洛不同意:
“父皇有什么怨气找孩儿,求父皇不要让妤儿替孩儿受过!”
朱常洵心里恨毒了朱常洛,他恨朱常洛居然同妤儿做了苟且之事,然而他在乎妤儿,为了救妤儿,他也只能替他们两个说话:
“父皇,孩儿知道孩儿的求情实在不合时宜,可是大哥和妤儿姑娘对儿臣是有救命之恩的,孩儿于情于理,不能不为他们说话!……妤儿勾引大哥,固然罪该万死,但毕竟是饮食男女,情非得已,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况且大哥与妤儿都已经是许指了婚的,婚期将近,就算偷偷试试,您这一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郑贵妃没想到,朱常洵会这么说,生气万分:
“洵儿!你怎么能说‘偷偷试试’这种话?规矩不能乱,你可不能和你大哥那里,学些这种不三不四的话呀!”
王恭妃磕头,哭着说道:
“皇上,还请三思呀。是嫔妾教子无方,让嫔妾去死,不要为难洛儿……”
这时候太后和皇后终于赶来,太后疼惜朱常洛,自然是不肯重罚的,皇后也向着朱常洛:
“皇上,臣妾觉得这事儿应该捂着,不宜扩散。这事儿传出去,实在是有损皇家的名声,还请您三思。”
万历皇帝气得火冒三丈,他没想到这么多人都为朱常洛求情,他感觉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扔不出去。
众人都等着他定最后的主意,他叹了口气,最终只得退让一步:
还是得想个法子出来。最后还是得拿主意,他看着众人,最终说道:
“王恭妃管教不严,教子无方,自此幽居永宁宫;朱常洛德行有失,自此闭门思过七日,每日杖责十下,非朕旨意,任何人等不得探视!”
王恭妃哀哀叫到:
“皇上——”
万历皇帝不理王恭妃,他又看着妤儿,说道:
“至于这个奴婢,伺候不周,招惹生事,打入司礼监大牢,择日再发落!”
万历皇帝居然没有严惩朱常洛和妤儿,郑贵妃瞪大眼睛,气得发抖,朱常洵听闻妤儿没事,他松了一口气。
当晚郑贵妃回到宫里,大发雷霆,宫人们跪了一地,郑贵妃怒气冲冲:
“你们这些饭桶!一个个都给本宫碍眼!”
她的目光怀疑地盯在慕音的身上,慕音不敢看郑贵妃。
郑贵妃冷冷地说:
“慕音,你抬起头来!”
太医给朱常洵下的安神药是足量的,朱常洵喝了,当夜应该沉睡不起,如今他夜闯永宁宫,给朱常洛求情,坏了郑贵妃的大计,郑贵妃不得不怀疑,这事儿是慕音是为了妤儿故意放水,减低了药量。
果真查实了是如此……慕音这个贱婢,她必死无疑!郑贵妃阴沉地想。
就在郑贵妃对慕音起了杀机的时候,朱常洵进门,他说道:
“母后不要为难下人,安神药的事情是孩儿自己察觉的,并非有人告密;儿臣从小睡前睡前喝粥,味道有变,很容易察觉出来。”
郑贵妃心里一惊,朱常洵居然堂而皇之地把这事儿说出来,她有些羞愧万分。虽然那安神药是太医开的,保证说没有问题,但这毕竟是她给亲生儿子下药,她一时间觉得自己没脸面对朱常洵:
“洵儿,你别怪母亲……母亲这么做正是怕你前去给那个贱婢求情,事实证明,母亲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朱常洵叹气:
“母亲明明知道孩儿对妤儿的情谊,为何要施用这么一个毒计?孩儿一想到妤儿那清白之身被朱常洛那狗贼玷污……实在恨不得杀了他!”
郑贵妃冷笑道;
“他们两个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的,你在这儿自作多情什么?即便没有母亲我的这个计谋,再有几日,妤儿也是得开了脸,风风光光地嫁与朱常洛的,到时候你难道要发疯去大闹洞房,不让他们两个喝合卺酒么?”
朱常洵无奈地闭上眼睛:是呀,大哥有王皇后撑腰,要正大光明地把妤儿娶进府里……这样的情况下,他算什么?他便是看不惯妤儿献身给朱常洛,又能如何!
郑贵妃说道:
“洵儿!母后这次布下天罗地网,原本是想把朱常洛和妤儿打得没法翻身的!可你的求情,把这个机会断送了!今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只会难上加难!你实在是糊涂!”
朱常洵看着郑贵妃,叹了口气:
“儿臣自知辜负了母亲的一片苦心,惭愧至极!……只是人生在世,总是有些执念,孩儿别无他求,一颗心都扑在了妤儿这个女子身上……但求母后今后有什么计谋,别伤害她!”
郑贵妃瞠目结舌:
“她有什么好!即便她嫁了朱常洛,你也对她念念不忘么?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朱常洵说道:
“请母后原谅我的固执吧!我对妤儿、大哥对妤儿、还有父皇对母亲……我只怕这是我们朱家男儿的通病,是老天爷对我们的诅咒,破解不了了!”
郑贵妃被朱常洵这话震住,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第182章 杖责
朱常洛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锒铛入狱,也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他身穿囚衣,心中悲愤难当,从前争来的荣宠,不过像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他不后悔说这些话的,当他说出“自己不过是玷污母婢的产物”之时,他感到胸腔中一股说不上来的畅快,既然注定要毁灭殆尽,那么他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憋在胸腔里这么些年的话,一吐为快。
然而他亦是痛心的,此次事情闹成这般,母亲王恭妃定会受到牵连,还有妤儿……虽然父皇暂且免了她的死罪,可是接下来呢?他如何救得了她们呢!
他的心如同被蛇咬一般。
“殿下,别来无恙呀。”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朱常洛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梁大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的身后带着一众狱卒:
“你来干什么?”
梁大人看着朱常洛,冷笑道:
“下官是奉命前来看望的,还望殿下海涵。殿下之前送给下官的,下官铭记于心,至今不忘。”
梁大人之前被阉,他对朱常洛恨之入骨,却不知他是恨错了人——当真正的凶手朱常洵特意安排他去“照拂”朱常洛的时候,他还感激涕零呢:
“下官谢三殿下成全!今日之恩,定涌泉相报!”
朱常洵看着梁大人,他想起妤儿与朱常洛缠绵的场景,恨意难消,冷冷一笑:
“梁大人为人正直,定是会秉公守法,不徇私舞弊的。”
梁大人点头:
“这是自然,下官向来公私分明,不畏权贵,莫说如今大皇子失了地位,便是他依旧炙手可热,下官也绝不会对他的为非作歹袖手旁观。”
怀揣着复仇之心的梁大人,此刻用阴冷的眼神看着朱常洛。朱常洛听着梁大人言语不善,知道他今日要报复:
“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你要打就打,不要废话。”
他心里知道梁大人定会把被阉之事算在他头上,然而他懒得解释——再者,向着曾经伤害过妤儿的狗官求情,他是做不到的。
梁大人笑着:
“殿下如猛虎下山,下官是走狗一条,然而虎落平阳被犬欺,事已至此,殿下也怪不得下官的了。”
他大喝一声:
“来人,把这个犯人的衣裤扒了,按在长凳上!”
朱常洛眼睛瞪大:宫中杖责之刑,是有过除去衣裤的先例,然而这不过是羞辱奴才的下作手段,梁大人怎敢这般无礼!
狱卒们一个个逼近,朱常洛大怒:
“放肆!我是紫禁城的大皇子,你们这些狗奴才胆敢对我如此,你们不要命了吗?”
梁大人冷笑:
“因着玷污母婢被下狱的皇子,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你还摆什么臭架子?你以为你是谁!……殿下,下官奉劝你还是乖乖地自己脱了吧?这些奴才们个个粗手粗脚的,仔细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