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们马上就要到了，那个连接不同时空的裂缝。”</p>
<p>等到阿斯兰停下时，伊蒂丝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极北之地的那片冰原。她匆匆从狮背上跳下，拔出佩剑，虔诚万分地跪在众生信仰面前。</p>
<p>“起来吧，纳尼亚的战士。”狮王轻声说，“彼得他们还在苦战，我希望你能尽快完成自己的使命。”</p>
<p>循着阿斯兰目光所示意的方向，伊蒂丝看见一面高耸而笔直的冰雪城墙。它横亘在东北方向一望无垠的海面上，似乎没有尽头。城墙上端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纵向蔓延，逐渐宽阔，直抵脚下破碎的冰面，与万丈深海相连。</p>
<p>“这就是纳尼亚世界的一个边缘，”雄狮解释道，“但五年前，这里似乎出了差错，导致不少属于未来或过去的人陆续穿行。”</p>
<p>五年前……正好是自己从墨西哥湾溺海并漂流到阿钦兰的那年。</p>
<p>“我也是从这里来的？作为裂缝的第一个‘试验品’？”她想起红岛上绿袍先知所说的，那些晦涩难懂的词汇。</p>
<p>阿斯兰没有回答她，继续道：“你对自己的身世保密了四年。在那四年里，纳尼亚世界都非常稳定；但是去年八月，你将自己涉及未来的故事告诉埃德蒙的时候，裂缝受到干扰，涌现出许多错乱时空里的灵魂。”</p>
<p>“那些亡灵，他们全部自这里而来？”伊蒂丝想起那个依靠简蒂丝残杖为非作歹的巫婆，以及黑袍巫师克洛托那超乎寻常的强大法力。原来他们不杀自己，是因为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他们力量的源泉。</p>
<p>“不，别这样叫他们，”阿斯兰纠正她道，“是过去的人。他们和你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是活在回忆里不愿消散，想要争取一个容身之所。”</p>
<p>狮王低啸一声，周身鬃毛随气流微动，一块完整的冰雪城墙上显现出各国军队苦战的影像。伊蒂丝看到，公正王面对眼前埃尔维斯的亡灵，出剑犹豫了片刻，被魔法所伤；乔登公爵看着眼前的私生子芬奇，再次泪流满面；狼形的撒克努尔正在与黑袍克洛托苦战，露出狼牙森森；苏珊正在拉弓瞄准远处复活的泰罗，明知亡灵免疫普通刀剑，眼中却还是无比认真；露西招架着比她还要年幼的雷利兹，短刀挥得有模有样；彼得独自凝视着简蒂斯，砍下的每一剑都谨慎万分。</p>
<p>镜头一闪，许久未见的莫娜面容憔悴，在战斗人群中一脸茫然。复活的埃尔维斯已不再是那个他，不知她能否醒悟。</p>
<p>“去吧。”阿斯兰轻声说，“当你回归裂缝，一切不该存在于此的灵魂都将消散。”</p>
<p>伊蒂丝踌躇着，一步步靠近深海边缘。</p>
<p>“裂缝也许是个错误，但对你来说，它是机遇。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p>
<p>女孩行至最后一步，依旧对这个世界万般留恋。</p>
<p>“我可否有与他们告别的机会？”她问道。</p>
<p>“你已经在此地留下许多宝贵的东西，纳尼亚不会遗忘。”</p>
<p>此刻她终于释然。</p>
<p>女孩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蔚蓝深渊。果然只有冷酷公正的大海，能在最后一刻拥抱自己。</p>
<p>·</p>
<p>一切亡灵，包括他们法术所造成的影响，都在伊蒂丝跃入大海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抱着必死信念的战士们发现对手突变齑粉，停下刀剑面面相觑。在这场战役中，除却撒克努尔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阿斯兰，而狼人少年又向狮王保证必将守口如瓶。</p>
<p>没有人知道这场仿若末世的危机究竟是如何平息的，纳尼亚/情报局的“罗盘”之名，以及“伊蒂丝·奥纳西斯”这个本名，也伴随她本人的消失，逐渐尘封在记忆里。</p>
<p>在往后的时光里，公正王坚持给伊蒂丝写信。忙时一月一封，格外思念时每日一封；厚厚几叠信纸整齐地摆放在纸箱里，陪伴他度过余下的在位七年。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可能回来，但保持联系——尽管是单向的，总是好的。</p>
<p>他对她说，“罗盘”和“秋水”都被名正言顺册封为骑士；他对她说，莫娜看淡了有关埃尔维斯的一切，又变回曾经的工作狂；他对她说，雪伦在1010年生下了一个小王子，正在全国上下征集名字；他对她说，芙芮尔长到十六岁正式加入了情报局，还和她的导师撒克努尔结为伴侣……至尊王遇到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女政客，两人最终却有缘无份；苏珊则对婚姻产生阴影，坚决做她的强势女王；至于露西，似乎一直长不大，讲起别人的八卦津津乐道，自己却毫不开窍。纳尼亚每年都在越变越好，面对亡灵劫难时所展现的气魄被世界所认可。</p>
<p>在他的衬衫内袋里，一直别着那枚船锚形状的胸针，无论春秋冬夏。他时常想，不知道自己送给伊蒂丝的那枚王后棋子她弄丢了没，如果没有，它到底是躺在一件水手服的衣兜里，还是藏进了一条女孩的裙装？</p>
<p>再后来，他果真如伊蒂丝所说，和兄弟姐妹们再次返回了原来的世界。他隐隐期待着什么。也许在地球世界的某一天，胸针与棋子能再次重逢。</p>
<p>第50章 番外一</p>
<p>刺骨海水逐渐变得温和清凉。无边漆黑与静谧中，终于透过一束微弱的光线。女孩奋力踩水上浮，终于在最后一丝氧气用完前露出水面。</p>
<p>浅金色暖阳照在她的脸颊上，不知为何有些痒。</p>
<p>我在哪里？她喘着气，一边随波纹荡漾的方向漂流，一边观察着周身茫茫海洋。</p>
<p>这里不是冬天，不是春末就是初秋。此刻不是纳尼亚世界里的上午，更像是太阳西斜的黄昏。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埃德蒙的金棋子完好无损，几经颠沛，却奇迹般跟随她穿越时空。</p>
<p>不远处，熟悉的海盗船旗帜自地平线升起，朝她所在的方向缓缓驶来。</p>
<p>父亲？她不敢相信自己还会有再次见到他的一天。</p>
<p>“你看起来一切健康，爆炸没有伤到你？”中年男人难以置信地上前拥住刚刚被绳索拉上来的姑娘。</p>
<p>直到伊蒂丝在甲板上站直的那刻，才意识到自己变矮了。尽管父亲还和记忆中一样高大，但她可在纳尼亚世界长了好几英寸。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退回了十三岁初到阿钦兰时的身高水平。</p>
<p>“你怎么了，伊蒂？”曾经的格罗塞将军拿毛巾包裹住她滴水的头发。</p>
<p>她心中有万枚惊雷乍起，最终却扬起一个简单的微笑：“没什么，”她说，“我只是去完成了一个未竟的故事。”</p>
<p>后来，伊蒂丝继续在墨西哥湾做了一年的海盗。不知道为什么，她发觉自己不再那么喜欢终日漂流的日子。每每举起刀剑，她总止不住去想：这个人身上是否有什么故事？他是否真正该死？我所以为的正义与自由，是否有其他实现的方式？</p>
<p>再后来，她还是与父母告别，踏上北美洲的大陆。</p>
<p>“你才只有十四岁，这对独自闯荡世界的人来说完全不够。”分别时母亲担忧地对她说。</p>
<p>父亲则不同，他只是默默为她准备好小小的行囊。伊蒂丝已和他讲清那些神奇又跌宕的故事，告诉他不必延续那些遗憾与内疚。</p>
<p>“你是否想去英国，去找你的那位佩文西？”下船前，男人在女儿身后偷偷问。</p>
<p>伊蒂丝回眸笑了笑：“他不一定在那儿。而且在此之前，我需要好好武装自己——无需铁甲与盾牌，而是用知识与文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