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们是来自西方海域的探险者。”埃德蒙率先开口，语气从容不迫。他看老国王脸色并未好转，又毕恭毕敬补充了一句：“陛下。”</p>
<p>“你们是谁并不重要……”老国王拄着杖转身向宫殿里走，埃德蒙示意众人一同跟上。“你们究竟为何而来，这才是关键。”</p>
<p>伊蒂丝走在露西的身后，抬头望向宫殿宛如教堂般的穹顶。它实在太过高耸华丽，带给人不小的震撼。</p>
<p>但很快，她的注意力被一束扫射在自己身上的诡异目光分散了去。那是一位身着黑袍的巫师，佝偻着站立在老国王宝座的左侧，深邃而浑圆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确认对方的巫师身份的——但从她望向对方的第一眼起，一股心灵互通般的感觉告诉她：就是如此。</p>
<p>“您是否和那些能够吸取生命能量的红色海水有关？”公正王示意周围的士兵止步，独自一人前进到离王座更近的位置。</p>
<p>宝座上的老国王答非所问：“各位远道而来，一定十分疲惫。不如一会儿共进晚宴时，我们再来交谈。”</p>
<p>露西、伊蒂丝和莫娜几位女士被一位六旬老妪引领至女眷用房。</p>
<p>“城堡破旧王朝衰败，只剩几位公主穿过的旧衣，请女士们谅解。”</p>
<p>伊蒂丝还想拉住女佣再问两句，没想到她迈着小碎步赶急事般走了。</p>
<p>几人换完衣服，穿过与女眷寝宫相连的连廊来到花园，发现几位头戴王冠的成年女子正在草地上嬉戏。看年龄，四个姑娘里最小的也有二十岁，但她们言行举止不仅不像皇族，甚至还趋于低龄。</p>
<p>“那是我的球！”三十多岁的长公主满脸泥土，飞扑在另一位女子身上。她的胸衣在打闹间被撕扯开，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但似乎仿若未闻。</p>
<p>露西等人紧皱眉头，被赶来的老佣人朝室内推：“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回去！”</p>
<p>城堡另一端，公正王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叫来德里克为他传递军令：“告诉其他士兵，晚宴上不要随便吃东西，带好防身武器。”</p>
<p>众人心里都清楚，晚上的这顿“鸿门宴”，也许暗潮汹涌，矛盾重重。</p>
<p>·</p>
<p>纳尼亚舰队的人数实在过多，宴会厅的长桌无论如何也挤不下五十多人。同时，很多等级意识森严的士兵很难接受与公正王和英勇女王共同进餐的待遇，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p>
<p>“陛下，请允许我带领一半勇士在厅外等候，我们可以另寻时间进餐。”德里克朝国王鞠躬，并恳求道。</p>
<p>老国王时时刻刻和他的亲信巫师站在一起，两人目光相碰，似乎达成某种共识。</p>
<p>“我佐格伦堡佣人稀少，用具短缺，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国王讲话滴水不漏，似乎并不在意探险队这一疑似保存实力的举动。</p>
<p>大半数士兵退至门外，餐厅内仅余埃德蒙、露西、埃尔维斯、伊蒂丝、芙芮尔、撒克努尔等十余人。</p>
<p>公正王注意到，国王身边并无几位出席的家人和亲信。他知道贸然提问有所不妥，静待时机。</p>
<p>第一道前菜由一位中年侍者呈上，另一位三十岁有余的女仆为众人斟酒。整个大厅装潢低调，烛光融融，富丽堂皇程度远不及纳尼亚、阿钦兰等国，餐具和侍者也显得有些寒酸。</p>
<p>“在下埃德蒙·佩文西，来自西方一个无名小国，不知可否冒昧询问陛下的姓名。”埃德蒙决定从最基础的信息试探起。其实他方才已经派人打听过古堡的信息，如今只是想确认对方究竟坦诚与否。</p>
<p>“奈温·克劳德，红岛领主。”</p>
<p>男人所说的与事实相符，公正王心下稍微踏实。</p>
<p>“这是息女席琳·克劳德，仍待字闺中。”</p>
<p>国王仅带出这一位女儿与来客会面，那么这位姑娘理应是样貌最好、仪态万方的一个。但与事实相反，这位二十岁左右的圆脸姑娘拥有和她父亲一样的灰眼睛，却神色木然呆滞，不懂得致辞迎宾和自我介绍。</p>
<p>伊蒂丝联想到方才在后花园里见过的那几位公主，逐渐猜测到问题所在——国王的子女大多存在基因缺陷，有不同程度的智力疾病，而现在出席的这位席琳，也许已经是自控能力最好的一个。</p>
<p>埃德蒙礼节性地起身，介绍己方与会的人员：“舍妹露西·佩文西，友人埃尔维斯……埃尔维斯……”他突然卡在魔法师的姓氏上，有些尴尬。</p>
<p>“埃尔维斯·霍克。”青年自报家门为他解围。</p>
<p>“还有坎帕斯·奥纳西斯，芙芮尔·奥纳西斯（这名孤儿小姑娘已经将伊蒂丝认作姐姐），以及撒克努尔·安德森，优秀的水手和战士。”</p>
<p>介绍完毕，国王举起手中的酒杯：“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勇士！”</p>
<p>饮酒时，埃德蒙偷偷从杯中抬眼示意对面和身旁的同伴。伊蒂丝等人心领神会，佯装倾杯但并未沾酒。</p>
<p>前菜起盖后，众人各怀心事地装模作样吃饭。露西看见自己盘子边的装饰柠檬并没出现在对面哥哥的盘子里，觉得它大概率安全无毒，放心地咬下一半。</p>
<p>老国王奈温并未在意周围来宾究竟吃下多少，饮酒数杯后打开了话匣子。“我克劳德家族的血脉，估计马上要走到尽头咯……”他一边说着，一边离开座位，双颊泛红地嘟囔，“天要亡我，我哪敢不从。”</p>
<p>黑袍巫师在他身后扶住颤颤巍巍的国王，对他耳语：“您喝醉了，不妨回屋休息。”</p>
<p>而正在感慨兴头上的奈温并不听从：“岛上好久没人来了，不行……我就要说给他们听。”他胡乱地摆摆手，继续断断续续说着。</p>
<p>埃德蒙和伊蒂丝等人本就对这座国不国家不家的古怪城堡心存疑惑，全部竖耳倾听。奈温的叙述虽然稍显凌乱，但勉强可以理解。</p>
<p>原来，克劳德家族作为红岛几百年以来的主人，一直秉承着维持高贵血脉的传统。他们认为庶民的血液会污染皇室的纯洁性，又地处偏远毫无邦交，以近亲结婚的错误方式维持着血脉。克劳德家族之前是一个庞大的族系，但随着越来越多畸形儿早夭儿的出现，逐渐人丁衰落，远亲骤减。到奈温这一代，除了与他的孪生姐姐奈莉·克劳德结婚，已经没有其他延续纯正血脉的办法。显而易见，他们的结合并没有诞下任何一位正常胎儿，王后积郁已久，于不久前病逝。</p>
<p>在场的纳尼亚人听得心惊胆战，完全无法理解克劳德家族对纯血之子这种疯魔般的执着。</p>
<p>“岛上的其他人民在哪里？”公正王保持冷静提问道，试图挖出更多有利线索。</p>
<p>老皇帝正要张口，身后脸色阴郁的黑袍巫师突然眸光乍变，使他晕倒在长桌旁。</p>
<p>“陛下饮酒过量，今天的宴席就到这里。”巫师漆黑的眼睛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再一次落在伊蒂丝身上。</p>
<p>伊蒂丝被他盯得汗毛乍起，周身冰凉。</p>
<p>公正王和其他人必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拔出衣袍下佩戴的短刀，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p>
<p>“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英勇女王露西毫无惧色，大声吼道。</p>
<p>黑袍巫师脸上杀意初现，眼中又是一闪，宴会大厅上方的吊灯突然断线下坠，直朝着露西所在的地方砸去！</p>
<p>伊蒂丝从疑惧中缓过神来，连忙飞身扑开未及反应的露西，紧闭双眼等待身后预想的吊灯破碎之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