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灵机一动，轱辘一圈，从床上跳到地上，又蹬蹬蹬得跑到了太夫人跟前，佯装好奇，伸手就要拿婆子托盘上的碗。那婆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没有动。秦悠则用尽全力装成不小心的样子打翻了一整碗汤药。
汤药尽数洒在地上，药味愈加浓烈，秦悠也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药里有毒。
比起张氏送来的汤药，太夫人更担心秦悠有没有被烫坏，她将曾孙女儿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翻来覆去得检查，直到确认没有受伤才作罢。
此时，这婆子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张氏交待过她，一定要亲眼看着太夫人喝完药才算完成任务。
“太夫人，这……老奴马上再回厨房给您熬一碗去。”那婆子说完就要走，却被太夫人喊住了。
“罢了，何必那么麻烦，你就全当我喝了，我也不会跟张氏说什么。时候也不早了，你先退下吧。”看出婆子的窘迫，太夫人扬扬手，示意她先行退下。
那婆子闻言，感恩戴德得离开了崇善堂。
“夏竹，你差人将地上的碎渣收拾一下，小心别伤了手。”古嬷嬷立即吩咐道。
“是。”夏竹领命，先退了下去。
太夫人担心秦悠饿肚子，拿过夏竹取来的吃食，一口一口得喂给小女娃。
秦悠不知吃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一股浓浓的牛乳味，吃进嘴里比布丁还要软，还有淡淡的甜味，很合她的口味。
“太tai祖母，您刚刚要喝的是什么啊？”秦悠问道。
“一些补身体的汤药，碎了便碎了，不要紧的。”太夫人说完，又舀了一羹匙送到秦悠的嘴里。
秦悠咽下后，站起身伏在太夫人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一时间，太夫人惊得将手中的羹匙掉进了碗里。
其实，秦悠考虑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把汤药中混了毒这件事告诉了太夫人。因为毕竟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必须让太夫人自己提防，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这时，正好夏竹领着三个小丫头进屋来打扫，太夫人便将她叫到自己跟前，耳语了两句。起初夏竹也面露惊讶，不过很快便镇定自若得跟着其他人一起去收拾残局了。
秦悠估摸着，太夫人定然是要夏竹将药渣子收集起来，去给大夫看看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
地上的残渣一转眼便被收拾一空，太夫人重新将秦悠抱坐在自己的腿上问道，“悠悠鼻子真这么灵？”
秦悠闻言，转了转眼珠，随即点了点头。
“那悠悠想不想跟在太tai祖母身边？”
秦悠知道，尽管自己现在是个小孩子，但回答这样的问题也需要谨慎，于是她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看到太夫人面露不解，秦悠清脆得开口道，“悠悠喜欢太tai祖母，悠悠也喜欢外祖父和外祖母，悠悠想跟太tai祖母一起住，悠悠也想跟外祖父外祖母一起住。”
太夫人闻言，慈爱得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秦泽夫妇俩过来接孩子回去了。尽管跟秦阳谈得不甚愉快，但他们却知道太夫人是这个家里难得的明白人。
“泽哥儿，祖母其实一直觉得对不住你。你是四个哥儿里最有出息的，是祖母没有护好你。”这大概是时隔多年后祖孙俩头一次如此诚挚得交流。
“祖母，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孙儿知道您也有自己的苦衷，那段日子咱们都不好过，不过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秦泽知道太夫人一直对自己摔断手而不能入仕一事耿耿于怀，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可这些年过去，他才领会到比起仕途来说什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诚如他所言，他现在过得很好。
太夫人掖了掖眼角，展开一抹笑容，“好，你们过得好便好，我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几人闲话几句家常，恰逢夏竹急急忙忙得跑了进来，见秦泽夫妇也在，停住了脚步。
夏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太夫人一看她的表情便猜到那药确定是有问题的，于是直接招呼了夏竹，将查验的结果说出来。
得知张氏居然在太夫人的汤药里下□□，秦泽只觉血气上涌，心口也突突得跳着。
“你先别动气，我跟你们说这件事倒不是因为张氏给我下毒，而是想跟你们说，今日是多亏了悠悠，我才能捡回一条性命，虽然计量不大，但是若长期服食，估计要不了一年，我这把老骨头就随了她的愿了。”太夫人一边说，一边慈爱得摸了摸秦悠的头。
夫妇俩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悠悠是如何救了太夫人。
“原来你们还不知道，这小家伙鼻子可真灵，汤药里的□□就是她闻出来的。她告诉我是她外公教她认识的那些个草药。”
闻言，秦泽与云婉儿相互对视了一眼，面色都有些震惊，他们的女儿毕竟只有四岁，这样会不会太过早慧了？
“怎么？难道亲家公还没有告诉过你们？我看着悠悠这股子聪明劲儿可不比泽哥儿小时候差！虽然她是个女孩子，没法出相入士，但是若能从小培养，以后也定然会有大作为。”
第9章 商量
见秦泽夫妇二人还没缓过神来，太夫人继续开口道，“有些话，本来我这把老骨头可以带到棺材里，但如今看来，我还是决定要说出来，哪怕你们觉得我是倚老卖老，觉得我藏有私心。”
“祖母别这么说，有什么话，您大可以告诉孙儿，若孙儿能够去做，一定不会辜负您。”
闻言，太夫人欣慰得摸了摸秦泽的头，一如小时候那般。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的活头，我不怕死，甚至怨你祖父为何不早点带我一起走，但是我也有不甘，我不愿看着汝阳候府就这么一点点败落，若可以，为了祖母，你可愿意挣一挣这将来的侯爷之位？”
秦泽没有想到祖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要紧，你先不必急着回答祖母，祖母还有两件事要于你商量。第一便是悠悠，我一开始想把她养在身边，但这小家伙说舍不得外祖父母，况且汝阳候府如今大不如前，张氏以为旁人都是傻的，她以为没人知道她竭力说服你们回府居住为的不过是从你们身上榨取钱财罢了。现在想想，大概是见没有将你们成功哄骗回来，就开始在我身上打主意了。悠悠这样聪明，若是能有名师教导，那便是锦上添花。”太夫人这番话说得诚恳，尽管秦泽夫妇如今衣食无忧，但凭借他们商贾的身份，想要请来名师对孩子进行教导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这第三件事嘛……今日悠悠无意中见到了生哥儿和他娘。”
说到这里，三人都沉默了，秦泽夫妇显然也是知道秦生的。
秦悠一边假装自己玩耍，一边用力竖着耳朵偷听大人说话，奈何他们就是没有人透露秦生的身世。
“那娘俩如今过得实在不好，我想着怎么也是然哥儿的种，是秦家的种，是你的亲侄儿，无论今后怎样，这孩子怕是都要仰仗你这个二叔了。”
似乎是几人聊着聊着忘了时间，本来还在酣睡的小秦颂这时也睡饱了，睁开了眼。因为肚子饿的缘故，他干嚎了几嗓子，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只不过哭声来得突然，吓了秦悠一跳，差点让她从床上掉下去。
眼见时候不早了，秦泽解释说自己会回去再考虑考虑今日太夫人给的建议，便携着一众家眷驾车回到了自己府上。
次日一早，太夫人便破天荒得传召了秦生母子，并赏赐了好些东西。
娘儿俩看着太夫人差人送来的东西摆了一地，屋里摆不下，有些还堆在了屋外头的空地上。
“娘，咱们这不是做梦吧？”秦生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各种盒子，太夫人说他早该读书了，要他明儿个一早便去崇善堂，太夫人要亲自看看他的程度。
“生儿，这哪里是做梦啊！你刚刚没听太夫人说，是三小姐把咱们娘俩的窘境告诉她的吗？三小姐大难不死，定是个福星！生儿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三小姐。”孙姨娘说着说着，便抱着儿子掉起泪来。
“娘，您别哭，咱们这回有了□□母的庇护，儿子定要为您争口气，不会再让您受苦了。”秦生伸手抹掉了孙氏脸上的泪水。
这边母子俩正在为此欢欣鼓舞，那边很快就有人把这消息透露给了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