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来,让你尝一个。”夏郁笑眯眯地从阿姨手里接过那个纸袋,张开袋口冲着那个男生,男生手里带了手套,于是无奈得冲她耸耸肩,夏郁打开袋子里看了一下,没多想便从里边捏出一个饱满的稠鱼烧直接送到他的嘴边:“诺。”
“噢~”周围传来男孩子的哄笑声,热气中夏郁看到那个男生的脸迅速地红了。她皱皱眉头,现在高一的孩子就这么爱搞事情了吗?这有什么啊。懒得多说什么,她冲那个男生挥挥手:“我先走了,谢谢学弟噢。”周围的几个男孩子有样学样:“谢谢学弟噢~”夏郁没有回头只是无语地笑了一下,江城一中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学弟学妹们只会比学长学姐们更八卦。
教室没有冬天的时候那么闷热了,初春时期的教室比起暖炉更像温室,现在这群祖国的花朵正舒舒服服待在温室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吃手里的包子或者千层饼,面前一般都摊着一本语文阅读册或者英语生词本,但多半是为了心安做个样子,享受食物的时候是无法学习的,这个道理她早就参破了。话是这么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也有样学样从书立上抽出一本英语书摊开,无比愉悦地打开稠鱼烧的袋口。
王婷婷正在往本子上抄写些什么,面前陡然出现一只葱白一样的手,捏着一个肚皮鼓鼓的鱼状馅饼:“啊~”,王婷婷乖乖张嘴咬住,然后抽出另一手捏着小馅饼的尾部:“呦,红豆馅。”“怎么样?是不是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是不错,你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啊,还知道分我一个。”“喂,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哪次买东西吃没分给你。”“上次,上次你不就死死把那个袋子抱在怀里,从早上吃到晚上,一口一口可珍惜了,郑小菊你都不分。”王婷婷转过头来眼睛越过眼镜上方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戏谑。“喂,你怎么也学坏了。”夏郁脸涨得通红。“上次,那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男生给你送过来的吗,你又不是没收过爱心便当。”“欸?你怎么知道?”“你上课睡觉说梦话说出来了。”
“胡说,不可能。”夏郁拼命得摇王婷婷的胳膊。
“好啦,上次清早我开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男孩子在门口等,就是那个男孩让我把稠鱼烧放到你座位上的。”
“他没进来?”
“没有啊,本来是想进来的,我没让他进来,又不是我们班的。”
“为什么?就不能通融一下?”夏郁气得鼓起脸。
“能是能,可这样你吃货的本质不就被发现了吗?”王婷婷指指她抽屉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零食。
“噢,你说得有道理啊。”夏郁恍然大悟,严肃地冲她点点头。
“好啦,快看书吧。”王婷婷敲敲她的脑门。
“对了,你在抄什么呢?”
“课外名句啊。”
“可是课外名句一共只有两分啊,抄了几百条也不一定能抄到他考的那一条。”
“确实。”
“那你还坚持抄,这么一大厚本呢。”
“其实是我本身喜欢这些句子。意义什么的,比起热爱,也不那么重要。而且,有时候我情愿情绪化的去做一些事情,然后在做事的过程中发现它的意义。”
“万一它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呢?”
“不会的,任何事情都有意义,就像那句话说的,存在及合理。就像发呆你也可以说你是在思考人生啊,怎么会找不到意义呢。”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这些大道理理解得这么透彻呢。”夏郁由衷地赞扬她。
“那是你懒得想懒得发现。”
正在夏郁和王婷婷讨论着人生的严肃话题时,前排的孙成伟气哼哼地从门外走进来,他刚坐下,早自修的铃就响了,读书声由稀稀落落一下变得繁盛嘈杂,把竖起书本,戳戳前排的男生:“喂,怎么了?”据她的了解,能让这位乐天派生气的事可不多。
“别提了,今天我去食堂的包子铺排队买饭,正排的好好的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过来又把我挤后边去了。气得饭都没买就直接走了。一群小学生,涂了这么多妆还是面目可憎啊!”这个“涂”字直接让夏郁笑趴下了。
“你还真是直男发言。”
“喂,你还笑,有没有良心啊,我排到快迟到了都没吃上饭。”
“谁叫你起得那么晚非要跟高一的那一波抢饭吃。”
“……我也想早起,这不是春困吗?”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你啊 ,一年四季都是 '特困生' 。”
“行了,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给给给,新鲜的稠鱼烧,还热着呢。”从抽屉里拿出纸袋递给他。“还有几个,都给你了。”
“呦,还是夏大小姐贴心啊。”孙成伟乐呵呵地接过来,瞬间就气消了。
夏郁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懒洋洋地开始读书。“take on 呈现,take over 接管,take off 飞机起飞,脱下,事业腾飞……”
读了一早上的书,夏郁有些口干舌燥,习惯性的从书桌一边的书袋里取出保温瓶,准备倒点水喝,这个保温瓶是去年生日的时候乔森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杯子的外边套着布套子,步套的头是一个小小的独角兽毛绒玩偶,夏郁很喜欢这个设计,所以尽管带着这个套子很麻烦,她每次还是不厌其烦地套上再拉开。
杯子里沉甸甸的装满了水,夏郁有点奇怪,她记得她昨天晚上没接水啊。没想太多,她把水倒进杯盖里,水很热,还冒着白气,贴着杯盖边缘试了一小口,果然有点烫,但比起烫口,水的味道更奇怪,有点像熬淡了的鱼汤,有股淡淡的腥气,她皱着眉头拧开保温杯的内盖。一股巨大的腥臭味跟热气一起猛灌进鼻腔――一条死鱼,肚皮已经被烫的皮开肉绽,直挺挺得竖在她的杯子里,不知道在里边待了多久。她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巨大的恶寒感压住了她的神经。夏郁愣了两秒,然后一路跑到卫生间,趴在水池边剧烈地呕吐起来。把胃里的早餐吐了个干净,她拧开水龙头,抬头看看镜子,头发被呕吐时挤出来的眼泪沾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她轻轻把这些杂乱的头发撩到耳后,一个早上,乃至这一整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毁了。
是谁?为了恶心她不惜采取这么下作又费时费力的事?
你,是谁?
☆、第 21 章
晚上回到家洗澡的时候她反反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清理杯子的时候,她检查了那条死鱼,鱼眼已经变白,鱼身上还沾着点泥和水藻,看上去已经死了许久了,她瞬间想到陆步东昨天钓鱼的那个池塘,应该就是那个池塘里的死鱼被捞出来,放到了她的杯子里。不可能是陆步东,想起他的一瞬间她就把他否决掉了。
那会是谁呢?知道那个池塘里有死鱼,极有可能是住宿生,因为走读生很少去学生宿舍区闲逛,范围缩小了一半。住宿生,而且对她有明确的恨意,夏郁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洗澡间的玻璃门外传来洗手池的水声,洗澡水的水温瞬间升高了好几个摄氏度,她被烫的“哎呦”地叫了一声。
“妈妈!我在洗澡,不要开水龙头。”夏郁冲门外不满的大喊。
“知道啦知道啦,可你看看你都洗了多久了,谁也不能一直不用卫生间不是?”
夏郁不回答,只是闭上眼睛静静站在花洒下,热热的水流从她的头顶流下,然后一路沿着她蜿蜒的身体曲线在脚尖汇聚成小水涡。
他不仅知道池塘里有死鱼,还知道自己用保温杯,还知道自己习惯用杯盖喝水不拧开内盖。还知道自己走得早来得晚。对自己观察这么仔细的一个人……会是谁?
“郁郁!再洗下去皮要洗破了!”
“知道啦!这就出来。”
“对了,你那件白衬衫哪去了,明天借我穿穿,我要配我的那件小西装外套!”
“在衣柜第二层的抽屉里。”
夏郁按下热水器的开关,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浴巾开始轻轻的擦头发。
白衬衫,陆步东。像是无数河流一路奔腾终于来到了入海口,所有的思维导图都指向一个目的地。她平静地穿上睡衣从洗澡间出来,去卧室的衣柜抽屉里找到白衬衫递给卢似月。小拇指的指甲却用力地掐进肉里,留下深深的月牙状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