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海魄(20)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司风明拧上瓶盖把瓶子握在手里,低头苦笑。

“刚刚。”

“你诈我?”

“不是这个刚刚,是你把塑料袋给我的刚刚。”

“是的,我喜欢她。但她从来都不知道,没想到你都看出来了。很悲哀吧。”

文迦菊没有应答,只是自顾自接着说:“上学期快一模那会儿,是你在跟踪我们吧。不,是跟踪她。”

“你发现了?她知道了吗?”

“那次她有点怀疑,不过我说你家在另一个方向,她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种事,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

“是。我对于她来说,一直是无所谓的。”司风明抬头平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没有焦点。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跟着她?”

“你不会害她,自然是不放心她了。那段时间学校附近不太平。你的行为不难理解。”

“这么说好像显得我很苦情。”

“你不一直都很苦情吗?你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吧。”

“猜到了。”

“不过你跟着她又有什么用呢。那群小混混已经被陈飒赶走了。对了,那个男生,叫陈飒。”

“其实我知道。”

这下轮到文迦菊惊讶了:“你知道?你知道还这么做?”

“其实那天晚上,就是她被混混围堵的那天晚上,我也在,我不放心她,又不好意思跟她说送她回去,就偷偷在后边跟着她。”

“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她被混混围住,我看到他们把她推到地上,我想上去把那群混蛋拉开,可最后,最后我怂了。我他妈怂了。”

司风明眉头紧皱,用上排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两只手把瓶子用力地捏紧,手背上青筋爆起,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悔恨和憎恶中,这是文迦菊第一次听到他说脏话。

“后来,后来我看到他来了,他赶走了混混,和她一起并肩回家了,像一对璧人。”

“那是我最难过的一个晚上,我失眠了整个晚上,从我退缩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输了。永远地输了。我不配拥有她,永远也不配。”

“后来,我试过跟她告白,不是为了得到她,只是为了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可是没有成功,也许命运决定了我永远只能做一个追光者吧。她就是那束光。”

“所以你后来跟着她,是出于一种愧疚?”

“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就那么默默地跟了两个礼拜,现在看来,真的很蠢。”

“你是很蠢。但不是因为这个。你太以为是了司风明。”文迦菊突然发起火来,司风明转过头,看到她的眼睛里燃着愤怒的火焰,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是吗?!我告诉你,你对于她一无所知!”

“你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你让我把方便面和酸奶给她,你以为她喜欢这些?其实那天方便面是我让她替我买的,酸奶只是她顺手拿的。她喜欢的是豆馅儿面包。”

“你更不知道她很敏感,如果说那天晚上你跟在她的身后,她一定知道,只是不想戳穿你让你难堪!”

“司风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文迦菊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她用力地把面包摔在司风明的身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司风明皱着眉头盯着她的背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平日里温婉平和的女孩会突然变成一只发狂的小狮子,莫名向他张开了带着獠牙的血盆大口。回想起刚刚她说的话,他又感觉一阵心如刀绞,司风明用力把剩下的半瓶怡宝摔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像是甩掉那个懦弱不堪的自己。看到瓶子咕咚咕咚翻滚了几下躺在水泥地上,他又愣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拾起来放进垃圾桶――毕竟,他已经当了太长时间“学生楷模”。也许最初有表演和夸张的成分,可演着演着也成真的了。

丢完矿泉水瓶司风明趴在操场栏杆上看着那边的花坛发呆,花坛里四周种着四季常青的灌木,中间的月季却早已枯萎了,他想起那个在小卖部遇到夏郁的下雪天,那天他也是觉得这些灌木可恶地要死,还毫无意义地发了火。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可笑。

身后传来运球的声音,陈大头拍着篮球走过来,然后一个漂亮的动作把篮球斜抱在怀里站在他身边:“班长,你在这惆怅啥呢?眼保健操都快结束了。你还不回去啊。”司风明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把篮球带回去啊。班主任不是说过你了吗。”“这是我自己的篮球。不用还。”

司风明忍不住笑出声:“你是真喜欢篮球,我怀疑哪天你结婚了不找伴郎,就把一个篮球放在身后。”

“那要看跟谁结婚了,要是跟我喜欢得不得了的人,篮球也不是不可以放弃的。”

“喜欢得不得了?你直接说尹佳扬不就完事儿了嘛。”听到司风明打趣他,陈大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恼:“还说我?你对夏郁还不是一样。”

“你也看出来了?”这下他真的是不淡定了。

“我看这个干嘛,我刚刚偷听到的。再说了,你俩的绯闻,不是高二时就有了嘛。说真的哥们,你真喜欢她?”

“是,咱俩啊,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识相逢又相依啊。”司风明一把揽过他的肩头:“走!这节课不上了。打篮球去。”

“这可是灭绝师太的语文课啊。你敢翘?”

“怎么不敢?回头我就说我给主任帮忙数资料去了,加你一个,我俩一起去的。从不撒谎的人说的话,谁都信。”

“害,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啥。还不是你老是耍滑头。对了,咱们在这打球,容易叫周建国逮着,去体育馆吧。”

“好嘞,走着。”陈大头一脸兴奋地学着司风明也把胳膊揽了过去。两人勾肩搭背雄赳赳气昂昂的走着,不像是去翘课打篮球,倒像是去领奖。

这边夏郁看到文迦菊直到眼保健操放了一半才回教室,把头抬过书立,努力通过口型传音:“你去哪了?”然而文迦菊阴沉着一张脸,根本就无视了她夸张的动作。坐下来时凳子和桌子都发出巨大的噪音,惹得半个班的人都往她的方向看。夏郁耸耸肩,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她没干什么惹到这位菊大人的事,既然原因不在她,她也没什么好自责的。不过出于朋友的人道主义关怀,她还是决定下节课课间去小卖部,买一条文迦菊最喜欢的豆馅儿面包给她。

文迦菊坐下来,把头贴在桌子上,直到现在这一刻,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她被风吹得冰冷的脸,然后缓缓滴落在摊开在桌子上的文言文识记本上,黑色的墨水字迹被晕开成一朵小小的花。

你怎么会懂呢?这种卑微的暗恋者的心态,你从来都不懂以后也永远不会懂的。你是活在云端的公主,生来就拥有一切宠爱,本身就是光的人,从来都不会在意背后那些投射在身上的小小萤火吧。

我也想像你那样轻松的说出“我才不喜欢这种老好人呢。”,我也想变得洒脱变得什么都无所谓,我也想任性地叛逆一回……可我永远都做不到,因为我永远不能变成你那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有人为我的叛逆买单。

夏郁,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文迦菊把头埋在校服袖子里,眼泪无声的爬满脸庞。

☆、屿·父与子

和文迦菊大吵了一架,不,准确来说,是被大吵了一架后,他好几天都和夏郁刻意保持距离――出于一种心事和伪装被戳穿的尴尬。尽管这种刻意保持的距离会让他显得更奇怪,发作业本时故意不发她的让别人递给她,看到她在食堂的某个窗口排队故意绕过那家……诸如此类的行为做了好几样,连陈大头都生了疑:“班长,你不会爱而不得,因爱转恨了吧。” 司风明苦笑,之前千方百计地想要创造机会相处,怎么都遇不到,想避开时这种机会却是比比皆是。

譬如眼下他正站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台上等车,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班长!你怎么在这?”司风明想要装作是因为耳朵里塞着耳机而听不到,没想到女生径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班长!你每天坐公交车回家吗?”司风明只得拿下一边的耳机:“是。有时候也步行。你呢?你怎么也来坐公交车了,你家不是在A小区吗?不在这个方向啊。”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知道她家住址的时候,司风明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夏郁不在意,只是一边往公交车开来的方向张望一边解释道:“最近我奶奶生病住院了,今天周五,我刚好放学后去医院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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