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后边便是实验楼,实验楼的一层中间位置开了两个洞,方便学生穿过这里去操场,两个洞之间夹着的,便是小卖部,平常,从操场跑操回来的学生经过这里很多都会顺便买点饼干薯片什么的回去吃,所以小卖部一到大课间就会变得巨挤,今天没有跑操,人倒是少了很多。夏郁在货架上找到了文迦菊要的烤肉味魔法士,正准备去结账,突然感觉只买这一样好像这一趟来得不值,于是返回去,在冰柜里挑了一瓶蓝莓味冠益乳。结账的时候,夏郁自然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校园卡放在那个塑料壳小机器上。“嘀嘀嘀――”小方盒蓝颜色的显示屏上红色的“0”不断跳动,糟糕,忘记充钱了,大概是一到冬天就忍不住吃吃吃的缘故,这个月卡里的钱花得特别快。于是夏郁抱歉得冲收银阿姨笑笑,拿起酸奶和方便面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怎么跟文迦菊解释这件事。刚走两步,她看到一双黑白条纹的耐克鞋在她面前停下,夏郁抬头,噢,是班长,这下有救了。“你卡里没钱了?”“嗯,你还有吗?借我刷一下待会我付现金给你。”“不用了,也没多少钱。”“不行。”“没关系的。”司风明熟练的刷完卡,夏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纸币和两个蹭亮的硬币用力塞进他的掌心:“一码归一码,你这么乐善好施,小心有一天倾家荡产。”手指的温度传到他的掌心,司风明的心里像是被小猫挠了几爪,又痒又酥麻,他的脸有点红了。
买完东西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往教学楼走。夏郁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班长,如果你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你该怎么安慰他?”
“是那天给你送玩偶的那个男生吗?”
“这很好猜吗?”
“差不多。你在学校的朋友就文迦菊一个,如果是她你就直说了,我也就是随便一猜。”
“好吧,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事。”连说了两个“重要”和“是”,夏郁感觉自己舌头有点打弯。
“我觉得你没必要做得更多,如果你也对他同样重要的话,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安慰,如果你表现得太明显,反而会让他觉得你在同情他。”
“是吗?”
“嗯。”司风明没有看夏郁的眼睛,而是把脑袋往围巾里缩了缩――也许是,但其实这是我的私心,我不希望你向别人走近。
“他真的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嗯。”
“和文迦菊比呢?”
“这不一样,在和他的友情里,我是文迦菊。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
司风明没有应声,路过花坛的时候,他撮了一把灌木丛上的雪,然后团成一团用力向旗杆砸去――没有砸中,雪球在升旗台的地上悲惨地四分五裂。
回到教室,夏郁把方便面放在文迦菊的桌子上:“诺,你的魔法士。”
“欸?我看到你好像跟班长一起回来的。”
“吃醋啦?我跟你讲,没有班长你还吃不上方便面呢。我卡里没钱了,幸运的是遇到了班长,所以我们顺道一起一起回来了。”
“所以是班长帮你刷的?”
“是,菊大人,四舍五入是班长买给你的。可要珍惜着点吃啊。”文迦菊的脸红了,撕开方便面的袋子,果真只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夏郁捏捏她的脸,把手放在背后摇头晃脑地走了。
下了晚自习,爸爸的车准时出现在那边小小的停车区,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玻璃上起了一层水雾。夏郁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开车吧,爸爸!”“好嘞。”
“爸,你怎么开得这么慢?都两分钟了你还没开到路口?是没油了吗?”眼见着又一辆自行车超过了他们,夏郁终于忍不住了。
“郁郁呀,其实今天爸爸来接你是有话对你说。”
“我就知道您没安好心。我还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您这个大忙人破天荒要来接我。”
“……郁郁呀,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行了,您啊,就直接说正事吧。”夏郁两腿一蹬摊在后座上,一副受训姿态。
“我是想问,你元旦那天晚上,到底去了哪?我跟你妈妈不放心,问你们班主任要了文迦菊的电话,文迦菊说你没在她家。”
“你们要她就给?”
“这是重点吗?”
夏郁直起身来,把手放在腿下端端正正地坐好,然后认真得盯着车里前视镜里他的眼睛。
“爸爸,我不想骗你们,我朋友的爸爸那天去世了,我陪了他一个晚上。”
“他妈妈呢?”
“更早去世了。”
夏郁爸爸沉默了,显然没想到这个谎言背后隐藏的是这么沉重的故事。
“爸爸,你就不问是男生朋友还是女生朋友吗?”
“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格的事。”
“那妈妈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没必要告诉她,她听了又该难过了。我会给她一个解释的。”
“好,谢谢爸爸。”
“郁郁,你快17岁了,爸爸知道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你都有自己的的横梁标尺,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我感觉他给我的女儿带来了快乐,那我猜他大体上是个好人。大人们,总是用自己的阅历和所谓的经验来干涉你们的生活,打着为你们好的旗号,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自私。其实你们这些孩子心里干净亮堂,有时候啊,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还是追问我了吗?”夏郁忍不住插科打诨。
“这不是你妈不放心你吗?要我来充当这个恶人。”
“我妈才不是这样的人,我看啊,是您想问。”
“臭丫头,到家了,下车!”
“好嘞。”
晚上回到家,她发现十点钟刚下晚自修的时候陈飒给她发了消息:“上次你找了我这么久没找到,你要不要见见我的朋友。”过了十分钟见她没有回复,他又补充道:“不想见就算了,毕竟你和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夏郁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回复道:“刚刚我跟我爸聊天没看手机。见见见,明天晚上我翘晚自修见他们。”“你上次翘课不是还写检讨了吗?”“没问题的。我小心一点。”“好。”
☆、暮·飒与玫瑰
第二天刚放学,她轻车熟路翻过围墙,果然男生已经靠在墙边等他了,“不错嘛,这次没有在抽烟。”她满意的心想。陈飒听到动静默默走过去,女生把厚厚的冬季校服外套和背包一起脱下来给他,“拿着。”“这么冷的天你还要脱外套?”女生不理他,从他手中夺过背包:“在这等着我。”说罢头也不回得朝街道一边的公共厕所走去,男生一头雾水,只得乖乖得抱着她的校服外套。几分钟后,夏郁穿着一身红色的小礼服裙走出来了,裙子是天鹅绒的质感,裙摆长度到膝盖上五厘米,腰间一道系带在侧面打了个蝴蝶结,显得她的腰更加纤细。陈飒有些看呆了,夏郁每次见他都穿着宽大的校服或者便服,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得这么妩媚动人,他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说话也结结巴巴:“那,那个,你不冷吗?”这是风海市的二月份,寒风入骨。
夏郁打了个哆嗦,嘴唇有些抖:“自然不可能暖和,但是今天你不是要带我见你朋友吗,我想穿得好看些。”其实他朋友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她旁敲侧击知道了江百合可能会来,她不想输。陈飒咳嗽了几声掩饰尴尬,然后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你那校服外套太大了,穿我的吧,也不会遮住你的裙子太多。”夏郁乖乖套上,低头抿起嘴笑了。
晚上这条街比白天热闹得多。街上开满了各色各样的烧烤摊和小吃铺,炒菜的年轻男人们光着膀子掂勺儿,烤串的师傅一边唱歌一边在炭火上翻滚肉串。陈飒带她进了一个炒海鲜的红色帐篷,他的朋友已经在那等着了。看到夏郁走进来,那几个正在喝啤酒的男生眼睛都直了:“陈飒,你小子混得不错啊。”陈飒瞪了他们一眼,扶着夏郁坐在里边。“这是大东,这是顺子,这是浩哥,你见过的。他们都是我哥们,说话随便惯了你别介意。”“这是我朋友,夏郁。”被提到的几个男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大东又倒了两杯啤酒,放到陈飒和夏郁桌子前:“百合一会儿就到。”夏郁刚要端起杯子,陈飒伸手把杯子拿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她不能喝酒,今晚她的酒我喝了。”夏郁不服气,刚要辩驳点什么,被他凶凶的眼神吓退了。顺子斜眼看了一眼陈飒然后对她说:“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带姑娘来,还这么护短,当年他追百合的时候都没这么上心。”夏郁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挑蛤蜊壳里的肉,眼睛里全是掩藏不住的笑意。陈飒又瞪了他一眼:“喝你的酒,屁事真多。”说完便开始帮夏郁挑蛤蜊肉,完全不理会对面他兄弟那副“你小子也有今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