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揉着太阳穴，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嗯一声，算作回应。
将飞行模式关掉，何之桓刚想揣进口袋起身往外走的时候，手机屏幕开始一条接一条的冒消息。
未接来电、微信消息，还有几乎不用的QQ，全都几十上百的未读。
隐约觉得发生了何事，半起的身子重新落到座位上，他点开置顶的家族群聊。
群里，何父：“林老来了电话，你和小姑娘被拍到照片了，看到消息，马上回来。”
脑袋嗡一下，全成空白。
乘客走了大半，助理盯着他暗沉的神色，小心翼翼，“何教授？”
指尖在群里的照片楞了几秒，他有设想过好多意外，但没料到会如此突然。99+的消息让他明白，这回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惊诧与无措后，唯一担心的，只是他的小姑娘。
打开通讯录，忽略掉无数未接电话，何之桓不假思索的点了顾楠溪。
嘟嘟声延绵不绝，大迈的步子在经过呆愣的助理时慢了一瞬，“定最快的航班，回桐市”。
望着他跨出机舱的身影，完全没明白发生何事的助理拎着行李低头，似乎在理解何之桓的话。
“回桐市？回桐市？！”，连忙跟上，喊，“不是，何教授，咱们不去见客户了？”
逾辉办公楼，夜里11点，大多数同事都下班了。
温珈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了顾楠溪的不对，刚想上去询问两句，就看到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短发姑娘。握着门把的手松开，双手交叠身前，温珈欠身，“你是？”
刘丹急得眼角泛红，扯了一把因跑得急而滑到肩头的外套，道，“你好，我是顾楠溪的朋友，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指着身后的磨砂玻璃门，温珈道，“这”
刘丹：“不好意思，我有些私人问题要和楠溪说一下，方便进去吗？”
点头，“当然，不过我看她情绪不是很好。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的时候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说完，温珈侧着身子，让刘丹进去。
连忙道声谢，刘丹推门，一眼就看到在沙发上缩着身子的顾楠溪。
掐着胳膊，顾楠溪尝试用疼痛来保持清醒。群里的那些话，各种各样的假想敌，一下子全往她脑海里冲。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前阵子的事刚压下不久，而现在，已然有人旧事重提。
旁人的跟风与不屑会带来多大的伤害，她比谁都清楚。在这个时代，隔着屏幕，似乎所有人都成了大侠。他们不在意所谓的来龙去脉，不在乎事实真伪，只凭本能，凭脑海里那一点激动、快感，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谩骂。
道德的制高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随意？
手揽上顾楠溪的背，刘丹才发现她一直在抖，就像一个人单衣薄裳的时候被丢到了冰天雪地里般。所有语言的安慰都匮乏起来，刘丹不住捋着她的背，自己也带上哭腔，“不哭啊楠楠，不哭，肯定没事的。”
捏着她衣角，顾楠溪觉得自己就像只掉入陷阱的小兽。四周没有光源，陷阱里黑黝黝的，她想爬出去，想呼救。可她动弹不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上一次这么绝望，是爷爷离世。
随后赶来的钟杨在刘丹的噤声手势中了然一切，他退到办公桌沿，掏出手机查看目前的状况。
禄口机场，在何之桓的眼神压迫下，助理眨了几下眼，咽下所有疑问，定了两小时后的回程机票。他还没娶媳妇，不能就这样英年早逝啊。
候机室里拿着玩具小汽车的男孩在妈妈怀里睡着、结伴出游的恋人低声交谈难掩兴奋，飞机不断起飞与降落，里面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期待与遗憾，芸芸众生，却又是独属自己的特立独行。
在打了七八个电话顾楠溪都没接的情况下，何之桓终于想起了她还有个室友。
耐着性子，目光随着滑道看向越发渺小的飞机。
何之桓：“刘丹，楠楠在你身边吗？”
摸着顾楠溪的发顶，刘丹强忍声调，嗯了一声。
何之桓：“你把手机放到她耳边”
深吸口气，隔着巨大的玻璃窗，何之桓露出了下飞机后的第一个笑容，道，“楠楠，你看我们就算意外被拍，都难掩惊人的颜值啊”
听到他声音，本来差不多止住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从小到大都告诫自己一个点，就是千万不能过于依赖任何人。没有人是可以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父母如此，朋友如此，恋人更是。但遇上何之桓，她知道，自己注定要没出息。记得她的航班，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她的骄傲、自尊，这些年假装出来的棱角，全被他妥善收藏。
哽咽，“师兄”
何之桓：“相信我吗？”
没有一丝犹豫，顾楠溪：“信”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登机牌，灯光从他脸上掩去，他在笑。“不要哭，等我回来，我马上就会回来”
眼里的泪流得更凶，顾楠溪道，“好”
何之桓：“我爱你，顾楠溪我爱你”。所以不要害怕，无论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你害怕我离去的同时，我也在担忧回头会不再见你。而一切的惊惧，只要我们彼此相爱，都不是问题。
一字一句，像是给她打强心剂一般。
“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第43章 一辈子的事
凌晨2点，何之桓乘坐的航班降落在桐市机场。
起飞前，他打电话给李总，以降低三成的费用打散了对方微词。那头也是个明白人，何之桓不好请，这深更半夜都到机场了还往回飞，自然是有要事，加上他主动提出降低费用，便顺水推舟，表示等何之桓有空再详谈。
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在眼里飞逝，眼里藏着夜色的墨，暗潮汹涌。手机里堆满了各种询问，在回复爸妈和林老后，他关了手机，将西装外套盖在昏昏欲睡的助理身上。
临时让事务所的司机过来接，到了小区门口，何之桓嘱咐他将助理送回家，自己也顾不上什么行李，握着手机就下车了。这个时辰，整个小区都安安静静的睡着，快步来到11号楼，刷卡，进电梯。
下飞机的时候，钟杨给他发了消息，说是已经将顾楠溪带回香槟小区了。他暗暗松口气，毕竟谁也不知道天亮后又会是何种状况。
门锁应声而开，在沙发上的三人扭头看他。
将钥匙手机全丢到玄关，张开手，何之桓紧紧搂住扑过来的顾楠溪。吻落在她发间，何之桓拍着她，一直低声重复，“我在，楠楠我在...”
悬在心间的各种顾虑、忐忑全没了，埋在他肩窝，顾楠溪闷闷出声，“师兄”
站在沙发边，刘丹不住拽着钟杨的袖子，让他动作小点，别被发现了。自己却又控制不住，老是侧头用余光往后瞄。好巧不巧，刚好瞥到何之桓，在接到他眼神后，刘丹心下一紧，尬笑指着阳台，“这风景不错吧，钟杨”。
挠挠后脑勺，钟杨说，“这乌漆嘛黑的，哪不错了。”
刘丹想也不想，一脚踩他鞋上。
钟杨惊，立马蹲下用衣袖擦了擦，愤怒仰头，“干嘛！我最宝贝这双AJ了，限量版懂不懂？！”
眼瞅着又要小学生掐架了，何之桓无奈，手继续摸着怀里的小脑袋，说，“我说你们两个成熟点OK不，闲得无事的话就打开手机电脑，看看如今风向如何？”
刚想继续说，何之桓就猛的僵住，握着她肩头的手有些发抖。轻咬舌尖定神，“电脑在书房，你们先进去，我一会来找你们。”
狐疑的看了还抱在一起的两人，刘丹噢一声，揪着钟杨的衣袖往书房拉。
亲眼看到门关上，何之桓再控制不住，用手捧着顾楠溪的脑袋，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肩窝处。眼里刚发现那点点牙印，刚刚柔柔落在他锁骨处的唇瓣就缠在他嘴角。顾楠溪闭着眼，穿着拖鞋的身子微微垫起，急切的想从他身上获取真实感。
心里着急，何之桓在路上也顾不上喝水，是以整个嘴唇都干干的。
从没想到顾楠溪会如此主动，何之桓呆着，任由怀里的姑娘一点点摹绘着自己的唇瓣。见他许久没反应，顾楠溪幽幽睁眼，她眼睛大，泪水在眼里就像盈着一汪春水，一眨就往下掉。
呼吸一滞，低头，用行动告诉她，她不动声色的媚。
骨子里躁动的因子在今晚异常活跃。从小到大，她不知听了多少夸赞她懂事的话，认认真真去学习、做个好学生、好孙女，每个人都在无形中告诉她应该要走怎样的路。但没有人知道，她会在深夜厌恶自己的懂事、厌恶那个敛起情绪什么都不在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