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何之桓对你做了什么？！”
“王八蛋！看上去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模样，谁知道居然是个衣冠禽兽，混蛋！对自己的学生下手，他的学识道德都喂狗了吗？！”
“丹丹，不是......”，顾楠溪弱弱的想替何之桓解释两句。
“闭嘴，我还没骂完”
“王八蛋！道德沦丧的王八蛋！”
默默蹲下身子，指腹落在抱枕，冰凉的触感让顾楠溪手指一顿，而后缓缓起身，把它塞到怀里无言的坐下。
阳台外的桐大被黑夜笼罩着，夜风刮过枝桠，好似深夜里的低吟。
顾楠溪就这样伏着腰，胸口和抱枕紧紧挨着，听刘丹一句一句骂着王八蛋。
她很不会骂人，翻来覆去，都是：王八蛋。
骂了好一会，刘丹的情绪平复些，看着还低头的顾楠溪，火气又上来了。
“顾楠溪，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在自寻死路，懂不懂？他是个男人，学识和成就都不会被轻易撼动，可你不一样，你现在还没毕业，一旦出了意外，你就全完了，明白吗？”
抱枕将一下又一下的跳动清晰传达全身，顾楠溪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知道，什么都知道”。
如此出格的行为，她又岂会不知其中利害。可是，太难了。她这半生，苦求亲情，却如雨后彩虹，稍纵即逝。而何之桓，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她有归属感的人，你让她，如何放弃？
再度抬头，眼里已是泪水涟涟，“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考进桐大，甚至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保研资格吗？高考前两天，6月5号，我爷爷喉癌离世。”
那时学校已然准许她们回家自由复习，几个星期不见，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已经瘦得不成样子。顾楠溪就蹲在床边握着皮包骨的手，哭得昏天暗地，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她以为生活给的磨难已经够多了，可，他还是捏断了顾楠溪心中最后的一根稻草，只余荒芜。
往事像一把盾刀，无时无刻不在研磨着顾楠溪的内心。她从不敢细想，一想便是满目荒凉，无家可归。
积压在心头太久，久到顾楠溪都以为自己活得很好了。如今掀开那一层华丽面纱，才知里头依旧破败、血迹斑斑。
顾楠溪的痛哭完全在刘丹意料之外，本还怒气难平，见她伏着的身子随着抽噎声不断颤抖才发觉不对劲。
怀里的抱枕被泪水浸湿大半，顾楠溪觉得胃都在抽疼。
她从不曾在他人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她害怕那种怜悯的目光，那会让她无所遁形。个人有个人的际遇，生活的困顿、失意，每个人都会经历，只不过，她经历的比常人多而已。
满腔怒火一下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刘丹蹲下，微微垫脚的搂着顾楠溪的背，掌心沿着被汗浸湿的衣物来回抚摸安慰，“不哭啦不哭啦，我不骂你了。我继续骂何之桓！哼，王八蛋！”
嗓子哑得说不出话，顾楠溪抬头，红了一片的眼睛还在不停掉泪。
过了好一会，才在她不断的安慰下堪堪止泪。带着浓重的鼻音，顾楠溪说得断断续续，“也，不要，骂他”
状似嫌弃的擦着顾楠溪脸上的泪，刘丹没好气的出声，“闭嘴！姑奶奶没冲到他面前骂已经是给他面子了，他就是王八蛋！”
被她逗笑，顾楠溪戳戳她气鼓鼓的脸颊，“行，你骂吧。反正一次性骂完就好。”
蹲得腿麻，刘丹拉过椅子，重新坐在顾楠溪对面，郑重其事：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坦白从宽、隐瞒打死。
“何之桓追的你？”
“不是，我先喜欢他”，虽然是他捅破的窗户纸，可喜欢一个人，情态神思都是藏不住的，所以，他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学校有谁知道这件事？”
“你是第一个”，林浦深教授那里，她也没胆问。
“你喜欢他吗？”
“嗯”，很喜欢。
“他喜欢你吗？”
“喜欢。。”
“你们到哪个地步了？牵手、亲亲、还是...”
顾楠溪忙打断，“牵手！牵手！”，其实有一次差点亲上了，可是，徐樊进来了。。
刘丹一时不知还得问些什么，大脑里乱糟糟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还应该处于生气的状态。捂脸和诚恳看着自己的顾楠溪对视，她是不是得打个电话给何之桓？
说干就干，刘丹拿过桌上的手机，“我要给何之桓打个电话”
“嗯”，顾楠溪乖巧的点头。
大拇指停在拨打处，刘丹狐疑，“你不阻止我？”
“昨天我和他说了今晚告诉你。然后他说，随时等你电话”
刘丹：......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笑话，她会怕他？嘟了两声，对方接了。
气势顿时没了一截，“师兄。。”
等了好几个小时的何之桓轻笑，调侃，“我还担心接起来就是兴师问罪的一句‘何之桓’呢”
刻意扩了音，刘丹看到了顾楠溪嘴角的笑，登时明白，自己又不是请教问题的，怕什么！气势一下又上来了，“何之桓，我跟你说，现在我不是以学生的身份在和你说话，而是以顾楠溪好朋友的身份认认真真的和你说”
何之桓：“明白，平等独立的个体。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了两秒，刘丹：“你是在玩楠楠吗？”
何之桓：“不是”
刘丹：“真的喜欢她？”
电话那头没有立马回答，顾楠溪咬着下唇，紧张不已。
手里摩挲着钢笔，何之桓在想，自己是喜欢吗？喜欢这个笑容带阳光的女孩，喜欢这个认真的女孩，喜欢这个始终都对生活、生命充满热爱的女孩。不止喜欢，他爱她。
这么想着，便也脱口而出，“我爱她”
屋内的两人一下静了，顾楠溪松开被咬出牙印的下唇，楞住了，他说，他爱她。
许是担心电话那头的人还不相信，何之桓很认真很认真的说：“我会娶她。”
“一定会娶她”。
第23章 你是光芒万丈
挂掉电话，刘丹彻底炸了，一把拉起还在椅子上的顾楠溪，“卧槽！他说会娶你！我的天！”
“冷静！姐妹你冷静！”，被刘丹起伏不定的脑回路搞懵了，顾楠溪按着她的肩。
“天那，这是什么神仙！”
原先的恼怒被何之桓三两句话打散，脑海里开始自动匹配。85年和90年，5岁，差得不多；家境尚可，楠楠不会受委屈；何之桓看上去也作息健康、无不良嗜好；最重要的，他说爱楠楠。嗯，很好。
越想，越觉得满意。
不懂刘丹的小九九，顾楠溪倒是被她的一句神仙逗笑了，拽着她，“刚刚你还说他王八蛋来着。。”
刘丹：......
煞有其事，“刚刚的王八蛋和现在的神仙有什么关联吗？没有啊。”
顾楠溪抿着唇，忍笑点点头。
另一边，放下手机的何之桓也摊在床上默了半响。“爱”这个词，他还没对顾楠溪说过。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形，无论是为了让刘丹相信，还是自己给自己下定义，都无关紧要了。情绪不稳时，所作决定可能很意气用事，可有些时候，瞬间的反应也更体现内心的真实想法。
重新拿起手机，屏幕的光落在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打，然后，发给顾楠溪。
难以消化这惊天大消息的刘丹洗漱完后，说什么都要挤到顾楠溪的床上。
学校的床并不宽，平躺两人就基本没有翻身空间了，肩膀挨着肩膀，刘丹开始事无巨细的盘问。
床帘上细小的星星被走廊透进来的灯光照射着，顾楠溪诚恳答复刘丹小孩般的询问，不时扭头看她，眉梢俱笑。她极少和朋友倾诉自己的情绪。坏的，是不愿多一人为自己烦心；好的，既然是好，也觉得无需多言。可今天晚上，她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真的会有人，忧虑你所遇的人与事，她们希望你好，好到能称心如意的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问着问着，刘丹就困了，嘴里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嘟囔着，“得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能”，越说，声越小，然后彻底睡着了。
将被角往她肩上压了压，顾楠溪知道她已经听不到自己说话了，但还是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