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自个人,不必客气。”黑鳞朗笑道:“那溪娘,我们便回去了,日后再来。”
“嗯。”范溪挥挥手,眼睛笑得弯起来,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三位兄长慢走。”
好不容易送走客人与黑鳞几个,安娘的情绪亦平缓了些,范溪见她疲惫的神情,扶着她进里头洗脸,再出来与荆娘她们聊天。
铺子已经上了几扇门板,只余进出的路口,外边人瞧见,知晓她们已打烊,亦不来打扰。
荆娘见她重新出来后,笑道:“安娘日后可就是秀才娘了,今晚我们得好好喝一杯,庆贺一番。”
江娘子亦笑道:“该喝,晚间我向老太太汇报这消息,她还不知得多高兴呢。”
恒娘一张圆圆笑脸上满是喜意,“是该如此,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可得好生庆贺一番,两位秀才公不知何时回来?”
范溪出来,脆声道:“信还未看呢,得看过信之后,防止他们何时方会归来。”
安娘跟着出来,笑着催促,“溪儿,你认得字,赶紧看看你兄长们写了甚。”
范溪望着铺子里几个妇人殷殷期盼的眼神,亦没拒绝,拿过用纸包着的信,揭开来一抖,看着她大兄那笔气势磅礴的字,一目十行看完,很快道:“我大兄再过十日应当便归来了。刚考上秀才,他们还是应酬,应酬完方能回来。”
安娘严肃点头:“是这理,在家靠父母,出外靠友人,同窗之谊可不能丢。”
荆娘亦笑:“远瞻是个有本事之人,有他在,万事皆可放心。”
木挪很快亦来了,知晓这消息后立即忙着要去集上买肥鸡老鸭,“既然如此,今晚可得好好做一桌子菜,告慰祖宗!”
“哎,瞧我这脑子,连这个都忘了。”荆娘一拍脑袋,“你先在这里收拾,我去买。”
范溪忙道:“伯母,我与您一道去罢。”
“去甚?你忙了一日,在这好好歇息。”荆娘笑道:“此乃喜事,今日你就别与伯母争了。这钱我来出,也叫木挪未出世的孩儿沾沾喜气。”
哪怕秀才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范家村还是第一回出秀才,尤其这秀才一出便出两人。
范抵与三位族老听说后,当晚便来范金林家。
范远瞻兄弟的亲叔父范不难还在,村里却未将他看在眼里,盖因此人实在不成事。
不过总归是喜事,范金林将他也请了过来。
荆娘与安娘忙着洗菜切菜,范溪掌勺,一道道菜先敬过祖宗再端去饭桌。
睿能爷道:“安娘,荆娘,你们一道过来吃罢。”
荆娘看着院子里站着的睿能爷,笑道:“还有几个菜,你们先吃着,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范不难在酒桌上喝着小酒嘀咕,“怎么叫女娘也上桌来?”
万青爷不喜,板着脸道:“我们村何时有不让女娘上桌的规矩?再者,安娘子可是秀才娘,你在此喝酒,让秀才娘忙活,像话么?”
桌上另外几人当没听到,不搭理他。
范不难不说话了,他前两日还与范溪吵了一家,跟侄女儿吵便罢了,还未吵过,他嫌丢脸,不好意思说这事。
不过自此,他看范溪母女很不顺眼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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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书院
范不难与范溪吵架亦有缘由。
长兄带着老母去旭城过日子, 走前说好将房子田地皆交与他, 然而房契田契却落到了安娘手上。
眼见开春得耕地, 范不难去问安娘要田契, 却被范溪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 说他们家人还在此处,不必劳烦叔父。
范溪素来尖牙利齿,范不难于情于理都未占优势, 吵不过这侄女儿,只能愤愤而归。
范不难琢磨着, 是否得再写封信与兄长,同他诉说一番家中现今的状况。
一桌人热热闹闹为范远瞻兄弟庆贺,范不难则在喝闷酒。
范不难看不顺眼安娘这嫂子与侄儿们, 范远瞻兄弟考中秀才,他也并未为他俩高兴,不过不吃白不吃,身为叔父,他在桌上吃得比谁都多, 一只肥鸡,他一人便吃了小半只。
荆娘上桌见此情景, 十分不屑, 何谓烂泥扶不上墙,这便是了。
正主未在,范金林他们只简单庆贺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范溪扶着安娘归家,母女两饮酒皆极为克制, 不过略沾了沾唇。
回到家中,范溪看安娘一身疲惫,道:“娘,我去给你舀水洗脚罢?”
“哎,拿两个木盆来,我俩一块洗。”
她们吃酒前便洗过澡,洗脚乃范溪言称泡脚对身子好,安娘方养成了这习惯。
范溪便去了,母女娘栓好院门,坐在房内泡脚。
范溪又摸出范远瞻写的那封信来,道:“娘,这信白日我未读完。”
“嗯?”安娘一下便紧张起来,望着范溪,伸长脖子往信纸上瞅,“你大兄还说了甚。”
“他说他将二兄送到青阳书院念书去了。”范溪低低告诉她娘她大兄来信的内容:“二兄考中了廪生,够资格入学,大兄便将他送去了。青阳书院乃胡惟知先生创办的大书院,每回秋闱春闱,书院内都有人考中举人进士,乃难得的好去处。”
安娘接过信纸,左瞧又看,看不明白,她皱起眉头,忧愁道:“不知你大兄二兄手中银钱可够?”
“他们带了五十两,又不做甚,尽够了。”范溪安慰安娘子,又道:“若是不够,待我们这月分红下来,酒卖出,再给二兄带些便是。”
“你大兄可说了何时归来?”
“说了,再有一旬,他弄好了二兄那边之事便归家。”
安娘揪着席子,怔怔道:“也快了。”
范溪道:“待大兄归来后,我瞧着那人亦快要升迁去都城,到时我们便与那人汇合罢。他已来信催了两回,怕再不去要生出什么事端。”
“是该去了。”安娘叹口气。
范溪想想,抿嘴道:“娘,您想和离么?”
安娘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问:“为何问起这个?”
“我瞧那人并非良人,大兄二兄亦大了,不必担忧他们,您若想和离,我们细细谋划,未尝没有成事的一日。”
安娘子为人开明,却也觉范溪此话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她摸摸范溪发顶,叹了口气,“此时谈何容易?那人并非善茬,莫惹他。”
范溪看着她,道:“娘您若愿意,此时必有法子。”
安娘道:“日后再说,快睡。”
范溪只好与她娘一道收拾水盆,准备入睡,第二日还得继续做活。
第二日,母女俩早早醒来,用过早饭后来到铺子里。
荆娘拉过安娘,压低生意问:“安娘,要不然你今日到后院帮手罢?你已是秀才娘,成日抛头露面打汤卖饭不合适。”
这铺子要转给荆娘他们,范溪这段日子一直教荆娘做猪肺饭,在外头卖饭的多是安娘、恒娘、江娘子三人,荆娘学猪肺饭学得了七八分火候,剩下慢慢上手便是,故有此言。
安娘想想亦是,两儿子皆是秀才,总要估计他们的面子,便应下,“那便劳烦嫂子了。”
荆娘笑呵呵,“这有何劳烦?我瞧着今日远瞻积蕴中了秀才的消息传来,过来用饭之人还会更多。”
二人说换便换,荆娘出去打饭,安娘回后院帮厨。
情况果然如安娘所言,今日过来用饭的客人又多了不少,晚间一清点,范溪发觉他们总共卖出六百一十八碗饭,挣得银钱三两又七百零八文,纵扣除各项本钱,今日所挣之银亦有二两多!
这么多铜板,她们拿了个小筐来装,抱在怀里沉甸甸。
恒娘与江娘子清洗过碗筷后便已回去了,荆娘见范溪噼噼啪啪打算盘,一边刨萝卜,一边满脸佩服道;“溪儿好本事,做饭买菜打算盘,样样都使得来。
“不过是与我大兄他们学了几手罢了。”范溪伸个懒腰,待账本干了方合起来,“伯母,我瞧着铺子里亦该有个账房了。”
谁说不是?
荆娘听她这般说,搬了张椅子坐到她隔壁,与她商量,“溪娘呐,不然我让你木挪兄来与你学一学?我们这小铺子,就不请外人当账房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