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溪这一病,阖府人都跟着着急起来。
大家都怕误了婚期,更怕这是什么不吉利的兆头。
有时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范溪这一病的消息刚传到宁国公府,宁国公府也传出消息来——荆夫人去了。
范溪病得迷迷糊糊,被绿鹦告知这消息的时候怔了一怔,“先前不是说还能挨上几日么?怎么这就去了?”
绿鹦低低安慰,“躺在病床上也苦,在睡梦中去了反倒是一种福气。”
范溪还生着病,身上使不上力气,她靠在床头,“那我们亲事如何?”
既然有大丧,婚嫁自然得停了,宁国公府的人得准备服丧。
范溪也就问这一句,她心里清楚。
她眼睫半垂,心里既有几分庆幸,又有些讨厌自己卑鄙。
荆夫人是个顶好的人,如果不是自己要做她的儿媳妇,范溪说不定还会在心里为她祈福。
绿鹦多少知晓范溪的心思,柔柔道:“婚约之事老爷夫人等会出面,小姐不必多耗费心神,还是赶紧睡会罢。”
范溪浑浑噩噩点头,“行,那我再睡一会儿,天黑叫醒我,我想跟父亲、母亲说会儿话。”
绿鹦与晴雪俱轻声应了,帮她擦了擦额头,脸颊,脖子跟手心的汗水,服侍她继续睡。
晚上,戎谨候听说女儿想与自己说话,用晚饭后特地过来一趟。
他这几日也忙,除了要上朝之外还得搭把手帮宁国公那头一把,今日他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即便如此,到了女儿这边,戎谨候见女儿沉沉睡着了,先低声关心一番,“溪儿今日可用药了,大夫过来诊治说了什么?”
绿鹦小声回禀,“大夫说小姐病情已好转,再修养个五日十日应当便差不多了,方子在这里,请您过目。”
戎谨候是读书人,多少懂一些医理,一目十行,看过方子之后,他坐在床前看了看女儿,见女儿的脸色不若前几日惨白,微微放心了一些。
“溪儿今日可用饭了,用了些什么?”
“按太医吩咐,小姐用了大半碗鸡汤炖的鸡丝粥,配着几筷子小菜。太医说补一补反而能好得快一些。”
戎谨候颔首。
范溪睡得并不沉,他们在另一边说话,范溪很快就睡醒了,她迷迷糊糊看了父亲一眼,喊了一声,“爹。”
“爹在这。”戎谨候跨步向前,坐在床前,柔声道:“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范溪有些艰难地坐起来。
戎谨候与绿鹦连忙扶她。
“爹。”范溪喊了一声,咬了咬下唇说道:“我想去祭奠荆夫人。”
戎谨候听她这么说并不赞同,“你身上还病着,待你病好了再说。”
“过几日便好了。”范溪气息有些弱,“我乃她未过门的儿媳妇,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不去送送她,说不过去。”
说话间,范溪的眸子里带上了祈求,“爹,您就让我去罢。”
戎谨候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过后,戎谨候盯着女儿,问了一句:“你不是不太想嫁么?怎么又想着去送一送她?”
范溪抬眼,眼里带着愧疚,“可能正是因为我不想嫁,没帮上忙,她才去得那样早,去之前也没看到伍茗成亲。”
“你呀,”戎谨候揉了揉女儿脑袋,“你就是心地太软了,你还未嫁过去,又不算她家人,何必愧疚?”
范溪不好说,她前几日不想嫁的时候,病得迷迷糊糊还曾想过,要是荆夫人死了就好了。
她要是死了,宁国公府办丧事,自己自然也不必嫁过去。
这样的念头太阴暗,范溪不能与她爹说。
戎谨候不大同意,范溪继续求道:“到底一场缘分,我还是去祭拜一下罢。”
戎谨候见她这样,最终还是松口,“过几日再看,宁国公府还得停灵,请僧侣超度,等你病好一些再过去。”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脆弱,说没就没,有时候人甚至因为喝了一碗凉茶,就病故了。
戎谨候挺担心自己这个小女儿。
第100章 故旧
范溪坚持要去送荆夫人最后一程, 戎谨候与秦夫人便带她去了。
本来, 未婚嫁的小女娘不应该过问这些婚丧嫁娶之类的事, 奈何她坚持, 家里也就随她的意。
过来参加葬礼之人皆领到了白布条, 范溪也领到了一条,系在手臂上。
荆夫人已停灵七日,尸身放在棺材之中, 层层布料裹着,上面盖上了绣着吉祥花鸟纹路的大被, 只能模糊看见一个凸起来的人形。
天气冷,倒无异味。
范溪跟着秦夫人来到灵前,秦夫人是鞠躬, 范溪则行跪礼。
行了礼,上了香,范溪跟着秦夫人出去,才看见守在一旁穿着丧服答谢宾客的伍家兄弟。
范溪凭感觉认出了伍茗,两人对视了一眼。
范溪轻声说道:“节哀。”
伍茗抬头看她, 发现面前的小女娘果然容貌极盛,美得甚至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她身上还带着病气, 雪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看着跟身上系着的白色丧带一个颜色。
伍茗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前的女娘正是母亲苦心为自己求得的未婚妻。
这小女娘果然样样都好,相貌好,家世好, 人也好,怪不得母亲一直劝自己要好好抓住。
伍茗想起范溪未及笄前家里重金寻了一套绿宝石首饰。
那样好的绿宝石,连四娘看了都眼馋,求了母亲好几次想要戴这套宝石,母亲都未应允,后来他才听说这套绿宝石首饰被送到戎谨候府上去了。
想必那时候母亲就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她才会费尽心思寻来这样的宝物,快人一步先定下这小娘子。
伍茗想到这里眼圈又红了,母亲样样都好,为他们操心了那么多年,他们长大了却未来得及报答母亲,母亲便已撒手人寰。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伍茗垂下眼睫,低低对范溪说了句,“多谢。”
范溪听了也伤感,垂下脑袋没说什么,跟着秦夫人回家去了。
范溪这一病病了一个多月,大夫说她小时候吃的苦比较多,底子没打好。
现在病了倒不是什么坏事,正好趁还在长身子的时候好好调理一番,将身体调养出来。
戎谨候与符征三兄弟一听心疼得不得了。
戎谨候府自然不缺补品银钱,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流水一样送进范溪院子里,一日三顿的药膳,吃得范溪都快反胃。
伍茗要守孝守三年,范溪跟他定了亲,也要三年之后才能嫁过去。
范溪并不介意,她心里恨不得越晚嫁过去越好,不过这话不好对外人说。
伍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范溪低调了许多。
她现在除了管理手上的几个铺子之外,每天看看书上上课,大部分时间还是发呆,修养身体,日子倒过得悠闲。
她的香露做得很成功,她不亲自坐镇,香露产量比较低,一个月大概也就产五六十瓶。
这点产量,刚好差不多卖完,而这个月的香露卖完,下个月又差不多出新品,每个月都有新的香露,给顾客带来极大的新鲜感。
她这香露生意很不错,每个月都有一万多两利润,在与府里一分,每个月五千多两,比许多公侯之家一年的收益还高。
戎谨候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们这又是正经生意,别人不知晓成本究竟有多少,因此猜到她们这铺子肯定能挣钱,却也没人敢打坏主意。
范溪背靠大树好乘凉。
为了安稳经营,范溪还搞了个限购政策,每人每月只能购买三瓶香露。
她还让伙计尽量记录下客户信息,每一个批次的香露被谁买去,买了几瓶,账册上大多记着。
只要在她们的香露铺子购买过产品,第二个月新的香露上市的时候,范溪便会让人给在皇都的老客户送去喷了新香露的花笺,邀请她们过来逛逛。
通过各种各样的营销手段,加上范溪她们的香露本就够优秀,她们的香露卖得很不错,且有长盛不衰之势。
范溪很少露面,却能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府人都对她佩服得紧。
范溪很低调,今年府里发生了不少事,六月份,符岚的妻子——唐武府的巡抚之女徐廉姝进门。
八月份,大嫂马想被诊出怀有身孕。
九月,符雪定亲定给了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举子,而符炬的亲事,秦夫人也在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