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互相伤害,像最丑陋的野兽那样撕裂彼此的伤口。
上条当麻精神恍惚地站起身,仿佛对面前的一切感到恐惧似的后退着。
突然,他的背后有个声音说道:
“谢谢你们为我演的这出好戏。”
上条当麻没来得及回头。
锋利的刀子从他的背后刺入,在腹部的右侧狰狞地露出了明晃晃的尖端。
“哈哈……”
坂口宏树看着毫无防备下被自己捅伤的男人,与从伤口涌出染满自己双手的鲜血,转而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什么拯救啊!什么救赎啊!已经够了——!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你们都去死吧!”
被刺穿的伤口痛觉并不强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不安定感,像是踩在柔软的棉花中让人提不起力气。
上条当麻茫然地看着张狂大笑的少年,捂住被刺伤的腹部颓然倒地。
“啊、”
一方通行半跪在地面上,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上条当麻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倒在肮脏的地面上。
这个男人恐怕到最后都没有想过,拼尽全力地拯救一个人,迎接自己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名为理智的弦,发出一声令人感到滑稽的轻响后,彻底崩断了。
一方通行像发了狂的野兽般冲向坂口宏树,用那只同样伤痕累累的左手扣住了少年的头部,向坚硬的墙壁上撞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至那张脸变得血肉模糊,连原来的形状都分辨不出来。
“住手……”
某处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杀了我。”
面目全非的‘肉块’开合着大约是嘴唇的地方,嘶哑地说道。
一方通行将失去抵抗能力的坂口宏树像丢垃圾一般扔到墙角,在四周寻找用以最后一击的趁手道具。
他的脚尖踢到了之前从少年手中打落的射钉枪。
只要用这个,从太阳穴一枪打进去,必死无疑。
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才会招致这样的惩罚。
这场不该发生的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一方通行拾起可以瞬间夺人性命的杀人凶器,像见到了最后的救赎般开心地笑了。
“住手……一方通行。”
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传达到了耳中。
一方通行沉默着,将射钉枪的枪口对准了少年的太阳穴。
“在我死之前。住手吧……”
他听到背后悠长的叹息,于是最后一次、向那束自己曾经无数次想握在手中的光芒看去。
然后,一方通行看到了。
上条当麻不顾继续失血的可能,将刺入腹部的刀刃拔出来,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那个男人惨笑着,对他说道:
“我承诺过。再也不会让你的手染上别人的血。除非我死。”
“啊、这样吗?”
一方通行像是真的被他的这番话打动了一般,将枪口慢慢地从坂口宏树脸颊旁移走。
他对准自己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第47章
上条当麻赌了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奇迹的可能性。
在察觉到一方通行的自杀意图后,他将手中的多用刀作飞刀甩了出去,喷出枪口的钢钉与刀刃发生碰撞后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虽然在一方通行脑后的位置划出一道恐怖的撕裂伤,却避开了致命的太阳穴。
这是一件无论怎样想都会觉得荒谬的事情。
但偏偏就是这样发生了。
在这个短暂的停顿中,他咬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方通行的身边,抢下了那把电动射钉枪。
然后,狠狠给了那张带着空茫表情的脸一个耳光。
落在脸颊上的巴掌带来清晰滚烫的疼痛,一方通行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
预想之外的疼痛,让他呆愣地看着结满蛛网的房间角落。
“你凭什么死?”上条当麻揪住一方通行的衣领,声嘶力竭地质问道:“因为你受伤的人还得不到一句道歉!你欠的那些债!犯的那些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你凭什么去死!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去死——?!”
随着上条当麻的动作,大量的血液从他腹部的伤口涌出,生命力正在从那道不足三公分的渺小创口中慢慢流逝。
一方通行扬起脖颈,就这样盯着昏暗的天窗里闯进来的一束微弱光芒,笑了:
“但是,像我这样的人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这双手创造的罪孽已经太多了,就算我倾尽一生也弥补不了。”
“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逃避,不能把一切都交给死亡。”
上条当麻望进一方通行的双眼,说:
“所以,活下去吧。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为了我,活下去。去亲手洗净自己全部罪孽,去亲眼见证旁人幸福的笑脸,去一一承受那些施加在你身上的指责和辱骂,无论需要多久,无论需要什么方式,我都会在这里,永远陪着你。Sibyl如果无法审判你,那就由我来——赔上一生努力活下去,这就是我对你唯一的惩罚。”
“你这个人啊……”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
上条当麻以为一方通行将要落下泪来,但最终他还是咬紧牙关露出了笑容: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我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我没有阻止悲剧发生的能力,所以才更应该不要轻言放弃吧。”
废弃的医院大楼外传来嘶哑的警笛声,上条当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坂口宏树。一方通行。以安全局刑事科的名义,你们二人,被逮捕了。”
“……被逮捕?”
坂口宏树吐出自己口中凝滞的血块,扶着墙壁缓慢地站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让我在这个腐烂安逸的社会被关进牢笼生活!不如让我去死!”
少年捡起地面上的砍骨刀向两人扔去,随后向门外跑去。
一方通行躲开锋利的凶器,起身欲追,却双腿一软摔倒在地,胸口尖锐的刺痛让他寸步难行,甚至呕出鲜血。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上条当麻用力压住自己侧腹的伤口,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他向倒地的一方通行伸出一只手:“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你不会说还要去追那个家伙吧。”一方通行没有握住那只手,转而抓住了病床的边缘,勉强站起身。
“怎么会。”
上条当麻走过去搭了把手,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向门外走去:“继续呆在这里,搞不好你会被当做犯人抓起来,而且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顺利抓到坂口宏树,得尽快和他们说明才行。况且,如果留在这里等那群慢吞吞的人在每个房间搜查一遍,我的血恐怕会先流干。”
“为什么任务会排在自己的前面,完全搞不懂你这个家伙。”一方通行摇了摇头。
上条当麻爽快地笑了:“其实有时候我也搞不懂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一方通行突然问道:“让我这样的人活下去,真的好吗?”
“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我已经说过了,让你活下去,拼尽全力去让别人露出真正幸福的笑容,作为为期一生的无期徒刑。”
“也许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被所有人唾骂、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即便是这样,也可以吗?”
“那就等到那天真的来临了,让那天的我尽情后悔吧。”
上条当麻盯着崎岖不平地前路说道: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所幸发生决斗的房间在整栋建筑的一楼,只要穿过到处堆放着杂物垃圾的黑色走廊就是外面,此刻天空正倾泻着暴雨,地面积满了水洼,倒影的霓虹灯光让一切显得如此虚幻。
来接应的人是三系,正欲带人冲进建筑内的御坂美琴见到上条当麻与一方通行浑身浴血、互相搀扶着从正门走出来时吓了一跳,她冒着暴雨招呼着急救班,率先跑到了上条当麻面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摆脱了下属一个人孤身犯险?事件的元凶抓到了吗?
上条当麻挥了挥手打断女人的话音:“抱歉,刚才不小心让嫌疑人跑掉了,不过他也受了伤,应该没有走出多远,现在去追的话还来得及。另外,那个孩子戴着可能会使支配者无效化的仪器,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御坂美琴点了点头,将疑问暂时压入心底,招呼着自己的属下分散开搜索坂口宏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