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比任何人的都要强大,就像是要讽刺他迄今为止以来丑陋的复仇一样,如此凛然地出现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
就算拼尽全力打倒他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会重新站起来一千次、一万次。
“我恨你。”一方通行说。
“我也是。”上条当麻回答。
我们憎恨彼此。
憎恨固执己见却从不肯让步的彼此。
同样也憎恨自己。
憎恨如此卑微又渴望着理解的自己。
两人在同一时刻行动了。
挥拳!
一方通行放弃了对自己不利的拉锯战,前手出组合拳攻击对手面门,迅疾的拳头带着风声几次三番擦过上条当麻的脸颊。
上条当麻尽量缩紧上半身,躲开或以手臂格挡瞄准自己死角的拳头,他看准一方通行出拳的空隙,前脚正踹踢向对方腹部。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了,但同时也让上条当麻撤回的步调慢了一秒。
之前受伤的肋骨传来令人眼前发黑的剧痛,但一方通行却露出了险恶的笑容,他拽住上条当麻的脚腕后撤,趁对方被拖拽的脚步不稳时松手改抓衣领,在上条当麻因此弯腰时,膝盖猛地撞上了他的腹部。
胃部似乎因此在腹腔里整个抽搐了起来,上条当麻咬紧牙关用左手挡住了接下来的二次攻击,右手挥拳想要将一方通行逼退。
被击中面颊的一方通行全然不顾疼痛,抬起右腿一记鞭腿将上条当麻踢倒在地。
这一踢用了十成十的力量,饶是上条当麻也只能捂住脖颈倒在地面上。
一方通行喘了两口粗气,正待捡起地面上的多用刀继续自己的‘行刑’时,却突然察觉到了异动。
上条当麻并没有彻底被击倒,他就倒在一方通行脚下,伺机而动。
这时反应已经来得太迟。
一方通行想要从男人身旁退开,却在那之前被猛踹脚腕,失去了平衡。
准备在倒地的一刻受身重新站起的一方通行刚刚触到地面,下巴上便挨上了一拳,他被这一拳打的向后倒去。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压制!
嘴巴里充斥着血腥味。
一方通行在上条当麻扑过来试图禁锢他的双手之前一记肘击撞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上条当麻的头因为这一击向旁仄歪,稍有卸力的双手还是让一方通行逃了出去。
两人重新站回房间的两端。
除了彼此的脸颊和身上又多了几块淤伤之外,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
重整呼吸,他们再次对着面前曾经最亲密的敌人冲了上去。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弃!为什么你一定要阻止我!我要把这个杀人犯杀掉!这到底是有什么不对?!就是因为你们那软弱无能的同情心!才会引发这么多悲剧!”
就像是要借着凌厉的出拳发泄心中的无名怒火般,一方通行咆哮着,接二连三打出重拳。
有几拳因为躲闪不及打中了,但上条当麻也很快在空隙间还以颜色,将一套组合拳毫无保留地打在了一方通行的头部、身体上。
“你给我清醒一点——!”上条当麻在撤回染满鲜血的拳头后也报以怒吼:“你难道是因为想要杀人才选择结束一切的吗?!不是这样的吧!是因为知道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想要保护被伤害的人才选择来到这里的吧!靠伤害别人来保护别人的方法是错的!既然如此!我怎么会放任你继续错下去——!”
“那种家伙也值得你保护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杀人偿命——!”
“无论是怎样的人!至少不应该用你所说的方式结束一生!这个世界有它的法理!还轮不到你来审判!”
“那要谁来审判?!Sibyl——?!那种扭曲的恶意集合体,只会上让所有人更痛苦而已啊——!”
“我不知道该由谁来审判!但至少不该是你和我!”
“我无法和你沟通……”后撤了数步与上条当麻拉开距离的一方通行,露出了像是看到难以理解的生物般的眼神,他摇了摇头:“你就为自己的愚蠢尽情后悔吧。”
上条当麻本以为对方下定决心要分出胜负,却不想一方通行捡起了地面上的多用刀,甩动刀柄反握在手中后向自己冲了过来。
看清楚吧。
我就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不值得任何人倾尽全力去爱的卑鄙小人。
上条当麻将双臂交叉挡在面前,已经准备好在手上多添几道伤口。
第二个变故在此发生。
已经逼近上条当麻面前的一方通行突然转向,绕过做好严密防御的他,手中的刀对准了呆愣在原地不动的坂口宏树。
只要他一死,就该是一切破灭的时候。
一方通行脸上甚至已经带上了近乎癫狂的笑容。
但是——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刀刃。
血液从被切开的皮肉中疯狂地涌流,不用看也知道那外翻的伤口中已经可以窥见森森白骨。
“你如果还不快点住手,我就打到你再也不能动为止——!”
上条当麻就这样抓着一方通行刺来的刀,另一只拳头紧握、挥出。
沉重的钝响回荡在房间中。
一方通行整个人摔向了背后的地面,多用刀也脱手而出。
生生扛下了脑袋中强烈眩晕的一方通行来不及起身,在地面上摸索着将刀重新抓进手中。
手掌刚刚抓住刀柄的瞬间,他的右手被上条当麻整个扭向了背后。
黑发的男人带着有别于以往的阴暗气息,一条腿的膝盖施加了全身的体重用力抵住一方通行背后防止他站起,而抓着他右手的两条手臂缓慢用力:
“把刀放下。”
一方通行梗着脖子用余光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是恨不得噬其血肉的恨意。
“我会动手!打倒你也好!折断你的手臂也好!只要能让你停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伤害你!”
从上条当麻的口中,说出了近乎扭曲的话语。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手!”
从一方通行咬紧的牙关中吐出了两个字:“我不——”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恐怕真的有某种东西断裂了。
上条当麻就这样,面色平静地折断了一方通行的右臂。
就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响起。
随后,强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一方通行的脊背猛地拱起,全身在剧烈地抽搐发抖,冷汗顺着脸颊如雨般滴落。
那有别于刀劈斧砍的锥心剧痛从被折断的部位一直延伸到大脑中,一方通行感到自己的右臂像是突然变成了在躯壳之外的独立的部分,迅速地充血、肿胀、发热,那里正随着心脏的搏动缓慢而尖锐的跳痛,他的右手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惨叫也好、怒骂也好,疼痛残忍地剥夺了他全部的行动力,彻底将他撕碎。
一方通行手中紧攥的多用刀掉落在地面上,上条当麻用脚尖将其拨到无法触及的地方。
许久之后,一方通行发出了宛如濒死哀嚎般的吼声:
“……上条当麻——!”
“你再继续的话,还有左手。你还想站起来的话,还有两条腿。我说过,我会阻止你。”
上条当麻恍然地看着自己皮肉外翻、染满鲜血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毫不留情地折断了自己挚爱之人的手臂。
他的意识和身体似乎分裂成为了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个在崩溃的边缘大声哀叫,一个在践行他许下的、最残酷的诺言。
快要疯了。
到底是哪一环出错了呢?
已经失去了所有抵抗力的一方通行就这样趴在布满尘埃和血迹的地面上,用朝诡异方向扭去的右臂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的脸上带着破灭前的扭曲笑容,发出了绝望的嘶喊: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看不到啊。这个世界是黑是白,我已经分辨不清了——!杀了我吧!上条当麻!你杀了我吧——是我毁了你们的人生!现在报应来了!你放我去死好不好?只要我死了,所有人的人生都会回到正轨上!!既然你要阻止我!就杀了我吧!除了去死之外,我已经没有任何方法了——!我不想看到有下一个我诞生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