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都这个时间了为什么要叫我们帮你清理下水通路啊?”其中一个穿着居家背心和短裤,趿着拖鞋的男人不耐烦的说道。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眉头紧皱,拿着手电筒的双手不停挥舞,声音高亢的大声喊叫着:“我才该说见鬼!那里的下水路已经被东西堵住两天了!我和清扫局的人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电话也没有人过来处理一下!该死的!现在我的家里一股让人恶心的味道!再不自己动手垃圾就要涌到我的家里来了!”
另外一名拿着塑胶手套与细长铁钩的男人安慰道:“算了算了,只要捞出那下面的东西就好了吧,你也不用大动干戈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垃圾能把下水通路堵到水泄不通啊。”
“鬼知道是什么。”
只言片语的功夫,三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入秋后天色暗的比想象中要快许多,已经少有人居住的商业街四处都透露着令人不安的寂静,无人投喂的野猫在偶然经过时朝三名不速之客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气温真的开始降低,女人感觉自己的手臂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别磨磨蹭蹭的了,早点解决掉。”
“好好,大小姐。”
女人按亮了手电筒用以照明,却发现本应好好安放在原处的水泥板被移开了一条缝隙,三个人奇怪的互看了一眼。
“难道是清扫局的人来过了?”
“那我家的恶臭熏天要怎么解释?!”
两个男人默不作声的放下手里的工具,将已经被挪开四分之一的水泥板掀开,意料之外的是水泥板很轻,不要说两个人,一个成年男人恐怕就可以移动。
在石棺一般的水泥挡板被掀开后,一股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立刻冲破阻碍飘散了出来,几条像是老鼠的黑影飞快的四散而逃,钻入了黑暗。
“呕——”感觉头有些发晕的男人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厨余垃圾的威力居然这么大的吗?”
害怕污水溅到自己身上的女人急忙退出去了四五公尺,照在下水通路的光芒顿时微弱了不少。
“快点把那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啦!”她嫌恶又害怕的喊道。
其中一个男人有些不快的瞪了颐指气使的女人一眼,拿起带来的铁钩向下面探去,四处敲敲碰碰之后,铁钩的尖端似乎勾住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找到了。”男人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试图用铁钩探出那东西的形状和大小:“哎,感觉还不小哩,搞不好是死猫死狗之类的被丢进来了。”
以铁钩的不方便程度肯定是没办法把那庞然大物拽上来的,虽然事先带了塑胶手套,但一想到要以双手触碰肮脏泥泞的下水道里的某物,男人就从心底感觉到不舒服。
不过,普通的猫狗会有那样大的体型吗?
有着某种疑问的男人直起身对身后的女人招招手:“把手电筒拿来,我看看下面的那个东西到底有多大。”
“你、你当心点……”女人小心翼翼的将手电筒递过去,并善意的提醒道。
“放心啦。”
屏息忍耐着下水通路里令人发昏的气味,男人将手电筒对准了漆黑一片的通道里,最初被油腻腻的污水和墙壁反射回来的光使他眯起了眼睛,待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个阻塞了垃圾的东西的全貌。
一开始给人的直观感受像是一团破旧的布料,被污水打湿看不清颜色的衣物乱七八糟的绞缠在一起,而后是包裹在那里面的、无论如何都朝着不正常方向扭曲着以适应地下狭小空间的手脚。
人偶?塑料模特?
愈发感到脊背发凉却安慰着自己的男人正准备挪开手电筒,光线却扫到了另外一件东西——
那是一张脸,被奇怪姿态拉扯到扭曲的脸。
它保持着双唇张开宛如呼救一样的表情,却又因为肌肉的推挤像是在微笑,浑浊的双眼宛如融入了异物的玻璃球那样、死死的凝视着前方。
——
刺鼻到异常的恶臭在硬塞入下水通路里的‘那个东西’被自立机拖拽出来时立刻弥散开来。
饶是已经身经百战的几位执行官在闻到这股味道后也不约而同的做出了难过的表情,这个时候仍对此无动于衷的恐怕只有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工作、试图将已经混合成一团污泥的生活垃圾与开始腐败的尸体分离开来的自立机们。
眼前的场景着实令人感觉到不适,上条当麻在看了几眼后也不得不将视线挪到其他的地方分散注意力,并暗暗庆幸最初将周围完全封锁的决定,否则若是换作被那些爱凑热闹的普通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区域心理指数会立刻飙升出十几个百分点让安全局的警报响个不停。
谷中银座。
在上条当麻还未出生的时候曾经十分出名的商店街,但现在因为人口锐减、靠近制造大量噪音的铁路与荒凉的陵园等一系列问题早已变成类似废弃区划一样的存在,唯一要说不同的就是这里多多少少还在国土交通省的整治范围内。
本来据说在这里的坡道上可以看到十分优美的落日景色,上条当麻凝望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对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暗叹了一口气——
就算再美的景色傍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来看都让人觉得诡异吧。
结标淡希坐在搬运用自立机上用纸巾掩住口鼻,看着不断划过放置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洪流。
“有结果吗?”上条当麻问道。
“没有。尸体腐败的有点严重,在这里用简单的仪器分析还确认不了身份。”结标淡希说着将笔记本电脑‘啪’的一声合上:“接下来还是把尸体带回局里吧。”
上条当麻思忖了片刻:“那你们就先去护送车里等一下,海原跟我去给目击证人做个笔录。”
“我也想和阿上去笔录,在车里等着太无聊了喵。”土御门元春挥舞着双手抱怨道。
“你们这种毫无交流技巧可言的人别跟过来啦!会把人吓到的!”上条当麻毫不客气的反驳遭到了自己三名执行官的怒目而视。
“真是敢说啊。”
“我们活跃的时候你还在实习单位里被老师骂到狗血喷头呢。”
“阿上,瞧不起人是要吃亏的喵。”
一边是与自己身份相同的同事,另一边是自己的直属上司,被夹在中间的海原光贵只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上条当麻则是完全没把这几句开玩笑的话放在心上,他现在所担心的只有在封锁线外的那三名普通市民。
直面了尸体的男人受到的创伤十分严重,另外两人也受到了不轻的惊吓,想来短期内的心理指数都会是几乎无法工作的状态。
虽然厚生省会承担为他们进行心理治疗的任务,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的色相在治疗后会得到完全恢复。
明明他们也只是受害者。
的确Sibyl系统做到了无论对任何人都能一视同仁的地步,是善是恶。是好是坏,只要一看数值便可以知道。
但这样的‘平等’似乎也存在着无法避免的缺陷——
并不是所有的‘恶’都是由自己的本心而生。
而冰冷的数据,却从来不会过问‘恶’产生的理由。
第9章
解剖室和综合分析室的门为了交流案情方便都保持着敞开的状态,明明是相隔如此之近的距离,一系包括监视官在内的五个人却全部聚集在了芳川桔梗所处的综合分析室里。
没有一个人希望看到解剖一具腐烂尸体的可怕场面,尽管青蛙脸的法医再三强调只要穿好防护服站的远一些不会有血液、组织碎片溅到身上,但仍旧没有任何人敢于踏进那个地狱一般的房间半步。
在安全局刑事科工作的每个人都曾经被安排过在解剖室的实习观摩课程,而这个课程似乎在他们的心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死也不会再去看一眼的,我发誓。”结标淡希脸色发白的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又回忆起了不美好的过去。
土御门元春翻阅着这里主人随手丢在桌子上的时尚杂志说道:“看了那样的场景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只能吃素了喵。”
海原光贵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也是一副勉强的模样。
而一方通行则是霸占了远离电脑屏幕光源的沙发,像动物一样蜷缩在上面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