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iza跟Mark打招呼,端着咖啡开玩笑,“这次总算没有撞到你身上去了。”
“Luiza.”Mark没心情跟她开玩笑,点了点头。
Mark的不对劲非常明显,非常憔悴又格外锋利,眼神阴沉,没有一点笑意。Luiza立刻看出他状况很差,她收起笑容,关心道:“Mark,你没事吧。”
“没事。”Mark说,他越过Luiza往前走。
Luiza想跟上去又不太敢,站在原地犹豫着,Mark走了几步忽然站定,回过头道,“你过来。”
Luiza棕色的大眼睛都亮起来了,赶紧快步跟上。
Mark没回头看她,径直回到办公室坐下。Luiza跟着他进来了,Mark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
“你的调职申请已经到总部那边了,”Mark看着Luiza,“数据部的主管吉恩·威廉斯看过你的资料了,非常高兴你可以加入他们部门。”
“真的吗!”Luiza高兴地大叫。
“是的,按照常规流程,Hr那边在圣诞节假期结束后会给你通知。”Mark说,“但我跟你说这个的原因是,数据部上个月有两位数据工程师突然离职,因此现在他们的项目进度出了问题,吉恩的意思是,想要你提早半个月到数据部那边,帮助他们在总部的年终总结之前完成项目,那之后会给你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处理新加坡这边的离职。如果你愿意的话,吉恩会让Hr部门今天下午就给你调任通知。”
Luiza完全没想到这种情况,吃惊地看着Mark。
Mark正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是Felix的来电。
他摆摆手示意Luiza等一会儿,然后接通了电话。
“Mark,Eduardo已经走了。”Felix跟Mark说,“家政工正在打扫房间。”
“好的。”Mark回答,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烦躁。
“那早饭怎么办?”Felix拿着手里的食物有点犯难。
“你自己吃了吧。”Mark说。
“可我吃过了啊。”Felix说。
“那扔掉。”Mark不耐烦地说,他觉得Felix有时候聪明得很,有时候又蠢得要命,难道他会真的在意一份早饭的去向吗?!
挂掉电话后,Mark回到跟Luiza的谈论上。
“如果你觉得太仓促,也可以拒绝。”Mark补充,“这只是一个额外的工作,是吉恩的请求,即使拒绝了也不会影响你的调任。”
“不不不不,”Luiza连续说了好几个“不”,她道,“我当然愿意,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去先熟悉一下总部了,请让Hr给我发调任通知。”
“新加坡这边有项目在忙吗?”Mark又问。
“其实都暂时告一段落了,”Luiza回答,“为了昨天的分部年终总结,部门大部分的工作都在上周完成了。”
“好。”Mark道,然后迅速回复了吉恩的邮件。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总部那边?”Luiza兴奋地问。
“我明天会回门罗帕克,”Mark想了想,“如果你能收拾好东西的话,你跟我的专机一起回去。如果来不及的话,你让公司给你订后天或者大后天的机票。”
“明天,哦,明天当然可以!”Luiza几乎跳起来,“那我先回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事情。”
“好的,明天早上8点,”Mark说,“你直接到樟宜机场,飞机9点起飞。”
“明白,我会准时到的!”Luiza打了个响指,高兴地离开了。
跟Luiza这番简短的交谈,打断了Mark对Eduardo伴随着激烈情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思考,他终于有余力进行工作。
这一天Mark都过得相当混乱。
混乱指的不是他的工作,事实上Mark的工作今天非常有效率,但是他整个人都相当混乱,只要一空闲下来就倍觉心烦,甚至想砸碎身边的东西。
他晚上将近1点才离开Facebook,因为他本能地抗拒回公寓,早上那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想要永远不打开这扇门。
在公寓门前,Mark站了整整10分钟,才拿出钥匙开门。
公寓里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Mark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很寂寞。他随手开了灯,走进客厅。
家政工收拾过屋子,昨晚和今早混乱的一切已经毫无踪影。Mark一个人站在安静的公寓里发了会儿呆,然后倒到沙发上。
一切都乱套了,而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次日,Felix 7点半到Mark的公寓来接他。
Mark还躺在那张长沙发上。
他好像是睡着了,但又总觉得Eduardo还在公寓里,他们才刚吵完架,自己没有摔门而出,然而睁眼,公寓里又空荡荡的。
他整晚就这样半睡半醒,连Felix开门进来他都不知道。
Felix把他摇醒,Mark甩甩脑袋去洗澡。那之后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就直奔机场了。
Luiza一大早就等在那里,因为硅谷的气温比新加坡要冷些,她穿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衬得腿型更加修长漂亮。
看到Mark和Felix走过来,她老远就开始挥手打招呼,小跑着向他们而来。
她极漂亮,因而也格外惹人注目,许多男士跟着她,视线投注到Mark身上。
幸好在新加坡Mark并不算什么脸熟的名人,因此也没有引起骚动。
Mark的私人飞机已经在停机坪上了,起飞等事项也已经跟两国出入境部门和樟宜机场的航站楼调度好了。
Mark有私人飞机,但是没为这个养着专属飞行员,每次出行都是预约飞行员和空乘。
预定9点起飞,他们早就到位了,Felix带着Mark和Luiza,开车到了上飞机的地方。
Luiza还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新奇得很,上来就四处打量。
她想问Mark这是什么型号的机,但又担忧他会觉得自己拜金。
Mark的私人飞机内部装潢很简洁,但看得出价格不菲。约有10人的座位,两两相对,座椅宽敞舒适自然不在话下。
他用到这架飞机的时候不算太多,因为他有一场临时的重要会议,新加坡这边的民航没有合适的航班才用到了它,并顺带把Luiza捎上了。
上飞机后,Felix就不再跟着Mark了。
他早就察觉Mark压抑的暴躁,而且暴躁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跟Eduardo有关,他也不敢问。
因此一上飞机处理好杂事后,Felix就自觉远离Mark。Mark坐在最前面的专座上,Felix就坐到最后面去了,航行十小时,他可不想对着Mark的臭脸对上十小时。
Mark在起飞前终于下定决心要给Eduardo发简讯。
他原定便是今日要返回美国处理总部的年终各事,这个计划Eduardo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和Eduardo的事情昨天若是不解决掉,便要拖到一周半后他回新加坡。
但Mark昨天实在是没有办法冷静地面对Eduardo——事实上,Mark到现在都没法坦然面对他。
现在一想起Eduardo的脸,Mark的自我厌恶感就会瞬间强烈到想要一枪结束自己。
这种自我厌恶对于Mark那样自尊心极高的人而言非常难以忍受,但Mark已经说服自己必须承认这种感觉存在的合理性,并且接受它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依然存在的事实。
Mark知道这是Eduardo在PTSD的自我评价过低下做出的过激行为,他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羞辱自己,而是为了表达对Mark的爱意,但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就是让Mark感到强烈地被羞辱。
他不会用Eduardo的出发点为Eduardo辩护,这相当于Mark自己也无视了自己的自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Mark的理智依然在运作。
他正视了自己自尊被冒犯的事实,并承受着这种感受,只有不抵抗、不排斥自己的感觉,时间才会帮助他迅速冷静下来。
而在美国停留的一周半时间,足够他冷静并且让自我厌恶的恶心感觉消退一些了。到时候即使Eduardo仍旧冷静不下来,Mark依然可以有余力重新回到引导者的角色上。
毕竟,当关系处于泥潭的时候,两个人里总得要有一个先爬出来不是吗?否则哪怕互相拉扯,也只能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Mark坐在飞机上,编辑准备发送给Eduardo的简讯。
“等我从美国回来,我们谈谈。”他在简讯界面打下一句话。
编辑完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爱你”。
正纠结着,Luiza来到他身边,问,“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Mark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你随意。”
然后又继续低头琢磨这封让他伤脑筋的简讯。
Luiza坐到他对面的位置,看到Mark握着手机皱眉在写了删,删了写,便以为他在处理什么重要事项,她不好打扰他,于是拿过一本杂志开始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