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所言,不仅亓官惊讶,连他自己,也惊讶。
无心之语,脱口而出,才最是真心。
他真的想要这么一个娘子,当初在土地庙里见到的第一眼,便牢牢的记在心头。所以当她从天而降的时候,呼延庭才会将人死死搂在怀里不松手。
她非凡人,一旦松手,便是再也不见。
他生来便是皇子,是殿下,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
既然如此,他看上的女子,管她是人是鬼、是妖是仙,爱上了就是爱上了,难道还非得给自己找到借口说不爱吗?
若连谈情说爱一事都要左右顾忌,又何必孜孜追求位高权重?登上顶峰,便是想要随心所欲啊。
烛火噼啪响了一下,呼延庭看向窗外的明月,硕大的一轮,雪白清冷,孤高的挂在天边。
三日后,亓官准时来到孟婆茶肆。
孟婆迎了上来,“你可是帮如霜想到了法子?若要借势于官府秉公办理,就得要早做准备,毕竟人间的衙门,我们也没法插手。”
既然交给了亓官,哪还会有什么秉公办理?说这话真是自欺欺人。
亓官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告诉孟婆,“你把米如霜带出来。”
米如霜只以为自己冤情得到解脱,一脸惊讶道:“不知大人做了什么,竟能如此迅速解了小女冤情?”
亓官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和你直说了吧,我是呼延庭的人,我站在呼延庭那一头。你明白了吗?”
米如霜边摇头边往后退,“小女不明……”
亓官不耐烦,“这有什么好不明的?”
她紧随米如霜走去,米如霜撞到茶肆门前的桌子上,亓官不紧不慢的拿了块碗,从汤锅里舀了一碗汤。
第28章 第 28 章
“黑鳞,抓住她!”
亓官喊了声,黑鳞还没反应,下意识的出手把米如霜抓住。
亓官从汤锅里舀出一碗汤,右手拿碗,左手掐住她的下颚,要把孟婆汤往米如霜嘴里灌。
孟婆见状,拦住亓官右手,厉声问道:“阿山,你干什么?”
亓官拿眼睛斜睨她,“看不出来吗?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阿山,上一次那么做便已是违反禁令,虽阎王爷嘴上不说,可心里也记住你了。若是这次你还这么干,说不定刑罚就要下来。不过一个呼延庭而已,不值得的。”
亓官认真的看了孟婆一眼,别过脸去,略带嘲讽道,“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喜欢这么干,我就这么干了。”
她推开孟婆,把一碗孟婆汤猛地往米如霜嘴里灌去。
听她嘴里咳嗽不停,一碗汤竟是咳出来大半。
也不知孟婆汤不够多,效果是不是不好。
亓官索性弄了个法术,把一锅孟婆汤弄凉,而后将米如霜的头往里头一摁。
只见她在冰凉的汤锅里挣扎,汤里咕噜噜的,是此鬼喘不上气的吐水声。不知被呛了多少次,米如霜手上的动作也将停下,即将溺死在孟婆汤锅里。
这时,亓官才将她从汤锅里捞起来。
头发前部被完全浸湿,一张脸狼狈不堪。
想来这样,该是喝饱了,会彻底忘记前尘往事。
孟婆茶肆里一众小鬼敢怒不敢言,看着亓官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惊惧。
孟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在极力克制些什么,嘴巴动了动,过了好半晌,才说道,“阿山,你如此大闹孟婆茶肆,我要告知阎王老爷。这一次的事情瞒不住,我也不敢替你瞒。”
亓官嗯了一声,压着神志不清的米如霜,亲自送她下轮回井。
黑鳞像是被亓官吓到了,一路跟着亓官不敢说话。
素来只知她嚣张,却不曾想,她敢如此枉顾法纪。
把一个冤魂摁在孟婆汤锅里,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她也做得出来。
这是黑鳞第一次来到地府,万鬼嚎哭,阴风席卷。绕是他一个妖精,也觉得难熬。
听闻亓官山本该上天,却被惩处下放到地狱之中做鬼差。她行事如此乖张,这其中是否还含着几分怨念。
黑鳞细想,若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能够坦然的接受被流放到地府的处罚吗?
不可以。
升仙大道如此美好,她却行差踏错来到地狱,心怎能甘?
黑鳞跟在亓官身后,神色晦涩的看着亓官,只觉这嚣张的背影之中,带了一丝苍凉。
亓官没有注意到黑鳞情绪的变化,她径直走到轮回井口。
井口守卫的小鬼看到亓官的那一瞬,出于惯性的往后一跳。
跳完之后,才觉尴尬,问道:“不知是何冤魂,竟能让亓官大人亲自相送?”
亓官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不屑同他们说话。
小鬼只好讪讪的退下。
他们提醒亓官,“大人,还望您展示一下判官老爷的判决书……”
“没有那种东西。”亓官一把将人推入轮回井。
“她没有被审过,是我直接从孟婆茶肆里带回来的。”
小鬼大惊失色,“那您将人推入畜生道是为何?莫不是这该死的冤鬼招惹您了?”
亓官偏了下头,“哦?”反问了一声。
“竟是畜生道?我是第一次来,还以为所有的都是人道。”
“那鬼魂死的冤枉,我强行灌了汤。没想到居然推入了畜生道?你们记得,若是她再死了,下辈子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说完,亓官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留下两个小鬼面面相觑。
亓官脸色不佳,黑鳞也十分无奈,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她这张脸,一点都不像是刚才欺凌了人的脸,反倒像是自己受了满腹冤屈无处诉。
亓官回到人间,寻了一家酒肆,拉着黑鳞进去。
“老板,来两坛酒。”
“好嘞,来啦~”
黑鳞提醒亓官,“我是蛇妖,我不喝酒。”
亓官办眯着眼笑看他,谈了一口气道:“我没让你喝,你就坐着,看我喝就行。”
小二上了酒,亓官给他扔了一块银锭子,让小二好一阵道谢。
她把盖子打开,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
黑鳞看她,更加不明白了。
她既非壮志难酬的江湖人士,也非抑郁不得志的读书士子,怎的还要借酒浇愁?
她活的如此嚣张,如此肆意,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让她不自在的?
许是黑鳞眼中的探寻太过明显,亓官忍不住笑出了声给他解释。
“是不是觉得我矫情?”
黑鳞点头。
点完头就后悔了,现在的亓官山是法力全满的亓官山,是那个大破朝歌城的亓官山。点头说她不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黑鳞吞了口唾沫,暗自做好防御。
亓官笑着指他,“你啊,你啊,怎么这么胆小啊?”
她带了点醉意,黑鳞查看了她手里抱着的那坛子酒,已经喝下一半。
亓官抱着酒坛子凑近黑鳞的脸,“你说你一个杀过人的蛇妖,怎么搞的和兔子精一样胆小怕事的?”
她一拍黑鳞肩膀,“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该直接和我打一架啊。你说说你,觉得自己凶狠残暴吗?我收你做灵兽,为的是在未来无聊的日子里给自己找个对手,不是真的…额…想给自己找个宠物的。”
亓官伸出食指,对黑鳞指指点点,“你看看你,我要是要养宠物,也不找你这么难看的一个啊。”
亓官摇头,再次坐好。
“是不是特别奇怪,我为什么会难过?”
“呵呵,我也奇怪。”
一坛子酒灌下,亓官重重把坛子一放,自言自语开了。
“这三界六道,就没有一个对我真心的人。你觉得孟婆对我好吗?”
“虚伪的女人,每天都恨不得吃了我,还要惺惺作态,假装光明正大,对我恨铁不成钢的说要去给阎王告状。”
“我做了错事,她什么时候没去告状啊?”
亓官以手撑着脑袋,感叹道,“这不管是人是妖,都一样虚伪。”
她摆摆手,“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回去找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真心的人。”
亓官拎着酒坛子,走出门外。
黑鳞松了一口气,真怕她直接消失在店里,引起人间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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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
呼延庭已睡下,忽然,床榻上有一重物落下,直接掉在他身上。
他霎时清醒,拿出枕边的匕首就要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