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心头火起,一拍桌子,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只听她大喊道,“你能不能说了!不说就滚,哭哭哭,哭什么哭!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这一顿脾气发的,整个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吓了黑鳞一大跳,地下的小鬼也被她吓得瑟瑟发抖,黄衫女鬼更是跌倒在地,以袖掩面,嚎啕大哭。
听到她哭的更大声,亓官就更生气,头上隐约现出青筋,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模样。
孟婆忙道:“快把她带下去。”
赶紧给亓官倒杯茶,“你不要生气,这人间的小姐们,总归是娇气一点、矫情一点,还以为自己活在家族的庇护下呢。和她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来和你说。”
于是孟婆才将故事原委简单说了出来。
米家与牧家乃是仇家,无他,米家拥护二皇子,牧家拥护的是世子呼延庭。两家政见不合,自然颇多矛盾。尤其是近年,北戎王年事渐高,夺嫡的矛盾越发尖刻。
牧家长子牧飞羽便想出一个能让米丞相丢脸的法子,米如霜是米丞相唯一的女儿,他把人家姑娘骗到手,骗进府里,和米丞相决裂。果不其然,米丞相受此打击,一蹶不振,差点没告老还乡。
而计划得逞的牧飞羽,把人娶回家里,便不闻不问,做起事情毫不忌讳。有一次,在米如霜劝牧飞羽不要和米丞相作对时,牧飞羽不耐至极,将他的勾搭米如霜的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场欺骗,当初她与父亲决裂时的执着,不过是一场荒唐的笑话。牧飞羽娶她,就只是为了打击米丞相。
爱情丢了,亲情也没了,爱她的老父亲还被气的卧病在床,差点一命呜呼。
米如霜割喉自尽。
死后,闻得地府能打官司,便将自己的冤情呈上。地府也向她保证,等牧飞羽死后,定会好好审他。
可这姑娘死脑筋,一定要亲眼看见地府把牧飞羽处置了,才去投胎,这就愁坏了孟婆。
听完,黑鳞心里涌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为什么别人不去投胎,地府这么在意?鬼差还要自己动手,去人间解决纠纷。
这难道不是……不合规矩吗?
第27章 世家(二)
听完孟婆说这个故事,亓官罕见的沉默了。没有像之前一般,喊打喊杀。
黑鳞看她:难道这家伙脑子终于开窍,认清孟婆为人的虚伪贪婪,要开始反击了?
黑鳞搓搓小手,心中默默期待。
孟婆喊了亓官一声,“阿山,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亓官笑道:“并没有什么为难的,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好。你且放心吧,最多三天,我必定给你答复。”
孟婆笑的清浅温柔,看亓官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黑鳞再一次被孟婆的眼神吓到,都说世间的女子歹毒,光是这扮假脸的本事,连他一个妖精都比不上。
心里不由得再次为亓官担忧一下,她要怎么处理?
现在她是吃呼延庭的,住呼延庭的,花呼延庭的,哪能调转枪头捅人一下?这不符合道义啊。
没人注意到黑鳞的心理活动,亓官交代孟婆,“你把那个女鬼看好,最多三天,我就来找她。你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知道了,在我这里,你还担心吗?”孟婆说的极甜,听的人腻腻的,若非黑鳞亲眼见到孟婆在背地里算计亓官的样子,绝对要被她骗过去。
亓官招呼黑鳞回去。
回到呼延庭府上第一时间,黑鳞没忍住好奇,问道:“你真要处置牧家?这是不是不太好,呼延庭夺嫡之战迫在眉睫,你若是断他臂膀,有负他对你的恩情。”
听到这里,亓官炸毛了,“他对我有什么恩情?”
黑鳞提醒她,“在你一穷二白在人间混不下去的日子里,可是呼延庭对你鼎立相助的,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做鬼也不行。”
亓官冷笑,“我能住在他府上已是他天大的福气,还奢求我的报答,岂非人心不足?”
黑鳞:……
行吧,您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谁不知道,这天上天下,神鬼见到你全都避之不及,生怕沾到你这个倒霉蛋。
搞得自己多讨人喜欢似的,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定鼎天下的大将军呢?就泥定鼎天下的那点功德,说不定早就被几千年作孽给败光了。
黑鳞心头恨恨,脸上却是表情不变。
亓官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我来处理。”
亓官是黑鳞的主人,黑鳞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次提醒她一下,“这件事情对你而言,是件两难的事情。你要是帮着呼延庭,那就没法帮米如霜。可你要是帮米如霜,就得要牵扯进朝堂纷争。”
“我只是个小妖怪,你救了那就救了。可朝堂的事情,牵扯到人间事故,变数太大。一个不小心弄得天怒人怨,你可是哭都没处哭……”
黑鳞还想对亓官说点什么,怎么交代都交代不够,却被亓官打断话头。
“事情大小,我心中自有分晓。我也不是个找死的人,莫再担心。”
黑鳞再三看亓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回家去了。
目送黑鳞离开,亓官脸上挂上一丝玩味。
她当然不会帮米如霜,都变成鬼了,像上次何大壮一样,一碗孟婆汤强灌下去,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现在,她要去找呼延庭,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也不知道呼延庭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子?
亓官微微一笑,身影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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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庭此刻手中捧了一卷书册,不知在看什么。
房中一脚,突然显现一道金光,紧接着,亓官便出现在眼前。
呼延庭手上一顿,书卷掉在桌上,“你的法力恢复了?”
问完,才觉得多余,自嘲笑笑。
亓官走到呼延庭面前,点头道:“嗯,恢复了。”
她坐到桌上,在把玩桌上挂着的几根毛笔,“呼延庭,看在你这么久以来照顾我的份上,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吧。”
呼延庭彻底放下手中事务,玩味道:“说说看,什么消息?”
毛笔在亓官手里转了几转,“你知道……米如霜吧?”
“知道,就是牧飞羽娘子,米丞相的独女。”说完,似乎想到什么,补充了句,“听说最近死了。”
毛笔点在纸张上,留下一个墨迹,“没错,她就是死了。”
“怎么?她找到你头上了?”呼延庭问。
“当然,”亓官跳下桌,面对呼延庭站定,伸出两根手指头,“现在我有两个选择。”
“说说看。”呼延庭向后靠去,半躺在椅子上。
“第一,帮米如霜复仇,整垮牧家……”
“这样,就免不得要动到我。”呼延庭把亓官没说完的话补上。
“对,这样就得动到你的势力。你对我有恩,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嘴巴又毒,可还是没苛责我,我不能这么对你。”
呼延庭撇撇嘴,“那就说说第二吧。”
“第二,我不管米如霜的执念,直接一碗孟婆汤灌下,送她去轮回。”
呼延庭摊手,“这是个好法子。”
亓官食指摆了摆,“我可不一定要帮你。”
呼延庭叹了一口气,问:“那要怎样,你才能帮我?”
亓官眉头一挑,笑的可爱,“要不然,你试着求求我,求我,我没准就帮你了。”
“求你!”说罢,还给亓官行了个大礼,磕了头。
这求的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反倒叫亓官愣住。
“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她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呼延庭跪在地上,满是不解,“我要考虑什么?你是鬼差,是神灵,我跪你、求你、甚至是拜你,又有何妨?要是你一个不高兴,去帮老.二做事情,吃亏的岂不是我?”
亓官哼哼,“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呼延庭笑:“这是自然。”
“再说了,”话锋一转,“你是我的娘子啊,平昭国的人不也老是跪自家娘子的吗?我跪跪你,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说话时,呼延庭脸上笑意不减,带着满满的调侃,把亓官弄了个大红脸,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只得“哼”一声,装模作样的离开。
送走亓官,呼延庭才从地上起身。
他坐回座位,右手轻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