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让他看清了那道越来越宽的鸿沟。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他重新拿起手机，随便点开一个软件翻看起来，“听说你也挺忙。”
对方没有回应，在他快装不下去的时候才开了口，声音平和，如果他仔细听，还能分辨出字里行间的温柔：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沈俊驰一顿，抬头问：“什么？”
“我说，”唐维祯端起水喝了一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打算做什么。就这样下去吗？去酒吧、夜店，和他们飙车，找那些……那些……omega。”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顿了顿，很艰难地寻找措辞。
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俊驰看着他的脸，唐维祯的眼睛很大，眸色偏棕，看人时显得格外专注，仿佛不止眼里，连心里也只有对方一个。
——又仿佛是在对他动情。
他的心跳有些乱，所幸，在失去理智的前一秒悬崖勒马，及时管住了嘴。
“就……走一步看一步呗。”
桃花眼弯起来，他再次露出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这样，我们家还能让我饿死？”
“……”
唐维祯的眼神变了，抿抿唇，似乎有些难过。
“这样就会开心吗？”他问，声音很轻。
沈俊驰的笑意凝滞，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被看透了，欲盖弥彰地点头：“开心啊，不开心我做它干嘛。”
“可……”
唐维祯似乎想劝说，但话出口又顿了顿，最终没有继续。
“算了。”他飞快地吐出两个字，取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叠东西。
“这些是各科笔记，还有每次考试的卷子。”他把它们放在沈俊驰面前，边拉书包拉链边说：“我多整理了一份，你想看的话就看看吧——不想看也不用给我。”
沈俊驰难以置信，看着那厚厚的一摞，装作随意地翻了翻，突然注意到什么：“不用给你？”
“嗯。”
唐维祯背起书包，已经站了起来，“就放你这，你留着……或者扔了，都行。”
沈俊驰笑道：“这多不好……”
“没关系。”他冲沈俊驰笑了笑，怎么看都是满含包容：
“只要你开心。”
说完，礼貌地道别离去。
留下沈俊驰回不过神，呆愣地坐在原地，风从窗外吹来，卷起空中残留的清香。
清冽的、幽幽的，是独属于唐维祯的昙花香。
像被按下了开关，他猛然站起来，连脚上传来的刺痛也顾不得，大步扑到窗边。
窗外，一个清瘦的人影背对着他，正独自渐行渐远。
“阿祯……”
他张张嘴，呼唤却在出口的瞬间变作呢喃，扶在窗边的手握成拳，懊恼地砸在墙上。
在唐维祯面前，他想让自己显得成熟，显得游刃有余，他拿出自认为魅力十足的样子，用在外面屡试不爽的方式，可却总是弄巧成拙。
怎么能这样对待阿祯的关心呢。
他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混蛋。
后悔的感觉姗姗来迟，在须臾间缠紧了他的心。
他突然很想唐维祯能回头看他一眼——只要一眼，他就会立刻跳下去，就算摔断腿也没关系，他爬也要爬到阿祯面前。
他想告诉阿祯，不是那样的。
去酒吧，去夜店，飙车打架找omega，这些都无法让他开心。
只有唐维祯，只有他的阿祯看向他的时候，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开心，会开心得恨不得跳到天上去。
他也不想走一步看一步，他只想看阿祯，只想走出的每一步，身边都有阿祯。
唐维祯问他打算怎么办，但他也想问问，阿祯想让他怎么办。
只要是阿祯想，无论什么事，他都愿意做。
可唐维祯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了拐弯的地方，也没有回头。
第17章
唐维祯出院后的第一个生日，沈俊驰带他去了沈氏刚落成的海洋馆。
彼时他说话还不利落，看见什么也不会说，只会目不转睛地看，口中发出小声的惊呼。
沈俊驰蹲在他身边，指着不远处巨大的精灵，“可爱吗？白鲸。”
他点点头。
这时距海洋馆开业还有三天，整个场内只有他们两人，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配合着头顶脚下波动的蓝色水纹，就像身处海中。
唐维祯苍白的手贴上玻璃，含糊地重复：“白……白……”
“白鲸。”
他点点头，扭头对沈俊驰笑：“可……爱。”
那头白鲸静静地游过来，抵在玻璃上与唐维祯的手掌相贴，在水中好奇地打量他。
唐维祯也凑上去，观察它天生上扬的鱼吻。
“它……它——”
沈俊驰耐心地等待，右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
他不知第多少次真切地认识到，一切都回不去了。
可想到这样的痛苦只用他来经历，又觉得也好。
只要唐维祯无忧无虑，就很好。
唐维祯憋了半天，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它，笑。”
“对啊。”沈俊驰心里松了口气，“它在对谁笑？”
“……嗯？”
沈俊驰刮刮他的脸颊。
“它在对阿祯笑呢。”
“啊……”
唐维祯开心地抬手，隔着玻璃抚摸白鲸大大的脑门。
白鲸的圆眼睛黑而亮，在水中快乐地翻滚，巨大的脑袋凑上来，送到两人面前。
唐维祯轻轻地问：“白……白——亲？”
沈俊驰听懂了，他是问白鲸是不是在亲他。
“是啊。它喜欢阿祯嘛。”
他点点白鲸宽大的额头，“阿祯也可以亲亲它。”
唐维祯便闭上眼，小孩一样和玻璃碰了碰唇。
亲完皱起眉，不满地蹭嘴唇。
“冰。”
沈俊驰没忍住笑了出来，无奈地揉他的发。
整整一个下午，他们都在白鲸馆里呆着，唐维祯无论失忆前后都很安静，沈俊驰陪在他身边，突然发现他似乎一直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平和。
尤其他不说话的时候，神情安宁专注，沈俊驰凝视着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直到临近闭馆，沈俊驰才开口打破了寂静。
“阿祯，我们要回去咯。”
唐维祯收回目光，乖巧地点头，临走前还冲白鲸挥了挥手。
“拜拜。”
白鲸陪着他，从展馆一端游到另一端，最后和这位好朋友依依不舍地告别。
出了白鲸馆就是纪念品店，沈俊驰拿起一个布偶把玩，觉得做工还不错，便问唐维祯：“喜欢吗？”
他说：“我们可以买一些你喜欢的东西，带回家里。”
唐维祯抱着布偶，闻言立刻抬头，眼神很亮，是在向他确认。
沈俊驰肯定地点头：“阿祯喜欢什么？”
唐维祯笑了起来，果断转头指向白鲸馆。
“啊！”
“……？”
等等，哪里不太对。
他等了一会儿，以为对方没听懂，重复道：“白…白！”
沈俊驰嘴角抽了抽，解释道：“那个……我们不能买。”
“买。”
“不行不行，”沈俊驰连连摇头，“它太大啦，买回去放在哪啊？”
“放，家！”
唐维祯已经想好了未来和白鲸相亲相爱的画面，快乐地拍打起轮椅扶手。
“阿祯，喜…欢。”他叫自己的名字倒是很顺畅，“……俊、驰，买！”
以往每次听到他叫“俊驰”，沈俊驰的心都会软成一团，此刻也不例外，只是除了心软之外，头也有点大。
“这个……真的不能买。”他柔声道：“换一个好不好？”
唐维祯愣了愣，眼圈慢慢红了。
“哎哎，不哭不哭。”
沈俊驰慌了，“除了这个，别的不想要吗？我们……我们……”
他四下张望，拿来各式各样可爱的小东西，在唐维祯腿上堆起一座小山。
“我们买这些好不好？什么都可以哦。”
唐维祯摇摇头，眼泪噼里啪啦砸下来。
“那买小猫？”沈俊驰急中生智，“我们买小猫咪，买小狗，小兔子好不好？”
“不、不。”唐维祯抽泣着拒绝。
沈俊驰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这张贱嘴！
那头唐维祯还在哭，声音轻轻的，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