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办法也等不及了。”木清瑶咬牙,湛碧的眼中有一抹幽幽的光,“不过,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作为双方信任的保障,若你帮我这个忙,我便帮你寻回龙族圣物,龙骨匕首。如何?”
“你如何知道龙骨不在龙族?”南淮池脸上依旧微微带笑,然而璀璨的金眸中却晦暗更深。
木清瑶暗自微微咬牙,她被那股傲然天地的强大龙气所震慑,背脊间不知何时已冷汗涔涔,眼神却是平静不动,“是族姥姥在我离开灵族前讲述于我。”
“地祇的族姥还果真是如同传闻中那般通晓一切。”南淮池注意到木清瑶眼中的那份坚定自信,金眸闪动,随后一颔首,“成交。”
顿了一下,南淮池又道,“不过,若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取回灵力所做的事也许是违逆祇的。”
周身那股巨大的压迫感消失的刹那,木清瑶陡然身体轻松了不少,听得南淮池如此问,不禁脱口反问,“那如果今天是你呢?为了你在乎的人,你会去违逆祇么?”
南淮池不说话,须臾才道,“我知道了。”
一阵狂风卷起地上堆积的树叶,落叶一时间着空飞舞如同一场悠悠扬扬的雪漫天遍地。
木清瑶怀抱着孟楚衍,透过翩飞的落叶看着天际那一道如同闪电的青色影子,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她拂去孟楚衍脸颊上被风吹乱的发丝,轻柔的捧着他的脸颊,近乎无声的蠕动着嘴唇,“但凡你有一丁点喜欢我,我可能就会因为贪心想和你在一起而有点犹豫不决了。”
“不过幸好,你不喜欢我。那我不论做了什么,也都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了。”木清瑶在笑,但是一双眼睛却几乎要落下泪水来。
风静止下来了,落叶回归大地,一切都重归平静。
身为地祇的木清瑶,从来都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任性而随心所欲。她仰头看向遥远无垠的穹宇,心里的悲恸一股脑从眼眸里宣泄出来,那一双湛碧的眼眸盈盈流转。
“没事的……一切会没事的……圣女姐姐和你……我都会保住的。”
此时,没有人知道这样生性自由的木清瑶无声落下那一滴泪水的同时做了一个什么决定,而知晓的唯有这一片树林里的满地落叶。
第70章
人们退到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之后,向着场中被团团围住的白衫身影投去各种目光,他们忌惮李良歧,暗自揣测着他的意图和举动,而后因着心底那些无端生出的各种结论又神情纷呈。
李良歧提着一把黑色长剑,眉峰挑起,眼睛漆黑深邃犹如沼泽。周围密集的长矛尖泛着冰冷的寒光,他没有去看周围任何人,仿佛这天地中也不再存在任何人,目光中似乎只看得到那被钉在血树上的身影。
宁宵与看着一身颓然沉重的李良歧,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两下,他挑起嘴角,眯细的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笑意,舌尖轻轻抵住镶嵌在齿间的细薄铁片,启唇悠悠轻哨一声。
杨果睁着双目,视线发直,尚自未从那白台残柱上回过神。在那个白色身影烟消云散后,她的心中像是空了一个洞,空落落的无所适从。正在迷惘间,她听到尚乌一声暴喝,场上所有守卫都动了起来。
她转过头,只见所有围聚在周围的尖利矛头都向朝血树走去的李良歧攻刺而去,纷乱嘈杂的人参此起彼伏,一团混乱。
面对收拢而来的□□利矛,李良歧手握一把黑色长剑,剑未出鞘,可在他手中就如同一条有生命的灵活走蛇,一时间竟无人能近身。那是把很长很细如同竹节一般的黑剑,但如若被此剑击中,即便是当胸轻轻一拍,也是胸骨粉碎,即刻死亡的下场。
“叮——”随着金鸣声不断响起,浑身被喷溅了鲜血的李良歧,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漆黑的仿佛能够吞噬万物,他的眼神自始至终便停留在那被钉在树干上浑身是血的叶阑声身上。单凭一人一剑,无人能阻丝毫。
他一步步往前而去,踏上破碎的白台,周身惨叫闷哼声不绝于耳。就在他反手对着一个青年男子的脑门劈下那把黑色长剑时,忽然有一支金光熠熠的翎羽长箭激射而来,带着尖锐的破空风声,直直没入了李良歧的右手臂。
“等等。”宁宵与见此,止住了一侧刚接收指令后欲动身的阿瑛。
他有些意外和疑惑的目光在那只金色的长箭上顿了一下,抬眼。在看到高处那一团氤氲闪动的金光时,眼中猛然闪过一抹异色,他不自觉的嘴角上挑,一股不易察觉的兴奋在眼底悄然弥散开。
李良歧因被长箭射中手臂,挥剑的动作一滞,黑剑之下的人趁此空隙长矛一下刺出,狠狠插入他的左腹。
此刻身上痛感虽来的滞慢,李良歧却下意识的反手一掌,那人被打得口吐鲜血直直向侧飞出去,重重撞在白台石阶的断石之上。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头脑崩裂,溅开一摊血浆。
就在他拍出那一掌的瞬间,又一道金光凌厉射来,此箭所携的力道之猛,居然射穿了李良歧的手腕。
李良歧被连射两箭,又被阻了前去的道路,晦深的眼中闪现出浓烈的戾气,那种杀伐之气让周围众人一阵恶寒和胆怯。他骤然转过目光,望向箭射而来的方向。然而,在看清了弓箭之后的那人后,他的表情变得古怪甚至滑稽。
眼里的的幽火仿佛一下被水浇灭,变成一种极其细碎的疼痛和惊喜,幽咽却也受伤。
杨果随之抬眼,仅看得一眼,只觉胸中那个空洞被骤然填满。
高台大殿背后那螺旋的石阶之上,一把足有半人高度的金色弓箭散发着夺目的闪闪金光,而金光之中的那张沉静如水,皎洁无瑕的面孔,赫然就是琼盏圣女。
此刻,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的琼盏以一只玉簪绾起了及腰长发身,身背金色的长箭,全身拢在金光中。她与李良歧平静对视,那一副看不出悲喜的漠然给人一种犹如一个真正的神祇的错觉。她搭弓拉箭,蓄势待发,金色的箭头遥遥指向李良歧。
李良歧忽然向着琼盏十分温和的笑了一下,转过头,一步步向着叶阑声而去。
这是一条艰难卓绝的道路。
他每次想要拂去前面挡路碍事的人时,手刚抬起,那金箭便破空直射而来,而在每一次中箭的细小停顿中,他便再要挨上客尔伽民众从各个方向偷袭而来的锋利长矛,一下下的穿刺让他的身体逐渐布满了窟窿,白色的衣衫早已被大片的鲜血所染红。
‘……五、六……八……十四……’
李良歧心中默数着身上所中的一只只的箭,一步一个血脚印,依旧向前。
他就像一只活靶,耳边生风。一支箭射中他的右脚踝,他便崴着右脚向前;一支箭粉碎了左腿膝盖,发出喀拉的骨头碎裂声,他便拖着左腿向前。
——空境,他的师弟还在前面,他还没有抵达他所在之处。
师父故去后,他在下山前曾和空境约定,他们是师兄弟便也是一辈子的兄弟,他会一直在他身边,不会留他一个人。
可是他食言了,这才致使空境如此下场。而除空境外,那一个他也想要保护的人,如今却毫不留情的射出这一箭又一箭。
‘十八……二十二……二十六……三、十……二’
终于最后一支箭射入后背心的时候,李良歧只觉得心中一道刺凉,眼前一晃,重重摔落在地。胸口的震荡牵动了浑身密布的伤口,霎时间有一种四肢百骸都在撕扯碎裂的剧痛。
李良歧在这种撕裂般的痛苦中抬头,竭力抬起沉重模糊的晦暗眼眸,看住那被钉在血树上的黑色人影,他一寸寸的收紧手指,指尖在泥土之上抓出深深的指痕,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前匍匐。
宁宵与拢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紧。眼中笑意大盛,他看着眼前攀爬在地的李良歧,似乎隐隐体验到了那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颤栗。
根据‘窥’的探报。虽不知李良歧来自何处,但种种事迹表明他是一个相当骄傲自负,不理会世俗,乃至一身叛骨的人,他的有那么丁点和自己相像让宁宵与在意不已。而如今这个听上去那般不可一世的人像一条虫似的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攀爬。
拿着长矛的民众看着地上的满身殷红,插满长箭的李良歧,只是顿了一下,而后那尖利的矛头便如急雨骤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