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一喜。
——她赌赢了。这龙骨果然是至宝,沾上她的血后不出所料威力更是强大。
然而,很快白葭便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依旧岌岌可危,在挣开锁链后仍举步维艰,她试着小心的向前一步。
“嘶——”炽烈的大片火焰几乎贴面舔舐上她的面孔和额间鬓发,白葭在炙热中抽了口气,捂着脸颊向后跳了一步。
看来她想硬闯出这个汹涌灼燃的大火圈是不行了。那一刻,她不由对马戏团钻火圈的那些动物的不容易感同身受起来。
白台石地上的那个巨大图腾此刻烈焰灼灼,而她被层层圈在方寸之地的火中,新鲜的空气随着骤升的温度越来越稀薄。白葭迅速环视周围蹿高的炙热火光,只见那一点飞窜而来的火苗就在一步开外,须臾便会至于脚下。
她心中一急,顾不得再瞻前顾后,当即向前半屈下膝。她猛然手起刀落,随着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龙骨如同插入泥土一般轻易插入了那一条沟壑之上,截断了那团奔蹿而来的火苗。
白光和焰火之光两相交辉之后,火焰抖了抖,忽的黯淡了下去,发出一阵白烟。
在龙骨散发出耀眼的白光的同时,注意力都在眼前火焰的白葭感到脖颈之后有一缕微微灼热,她缩了缩脖子,以为是火星的掉落,却看不到后颈处竟隐约现出一只殷红灼燃的血莲,而更没有注意到是自己额间那枚小小的金色五芒星也随之发闪出一点金光。
就在脚下那团被龙骨拦截住的火焰即将再度蹿起反扑的瞬间,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天际,狂风忽然大作,一时间天地晦暗,飓风狂舞,天地间有一声闷雷滚过的轰隆巨响。
在昏暗的光线里,宁宵与眯细眼睛,远远看见一道白色的人影如同一道利箭迅速向着白台飞掠而来。他眼中悠悠然闪过一抹奇异的笑意。
黑云蔽日之中毫无预兆的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伴随着惊雷巨响,极速破空骤然落下,直直击中了那道石柱。
在那刺眼的强光和振聋发聩的震响中,人们纷纷被闪震出了盲视和盲听的状态。
然而那突如起来的天气变化只是一瞬,待到云开清明后,渐渐恢复感官的客尔伽民众却是不由怔愣住了。他们对眼前的景象俱是张口结舌,满目震惊,不可置信的连连惊声低呼。
白台之上遍布裂缝,焦黑一片,只有一点小小的火光像一朵孤零零摇曳的花朵,闪了两下也终于熄灭了。
那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把白台击裂,更是把石柱化为齑粉,徒留一个深坑。而他们的圣女方才就在这石柱之上,此刻烟消云散,尸骨无存。
“不——”一道撕心裂肺的悲痛惊呼骤然响起,划破了长空。
随之,一个风尘仆仆的白色身影染着一身斑驳的殷红血迹,失魂落魄的越过人群的头顶,颓然跌落于碎裂的石台前。白色的衣摆和漆黑的发丝缓缓垂下后,露出其后一张满眼悲戚落魄的脸。
“……是、是李良歧,是李良歧!!”人群中有人慌张的惊叫起来,下一刻人群中互相推嚷着纷纷后退,以李良岐为中心径直留出一块空旷的地方来。
尚乌没想到李良歧来的如此之快,他看了眼白台上的残垣,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
李良歧没有焦距的视线从那个深刻凹陷的坑洞中,缓缓转向被钉在血树之上的叶阑声。他平静的看了须臾,面上殊无情绪变化,只是瞳孔涣散,眼神幽漆漆得一片空茫。
“……阿叶……空境……师弟?”他站在原地,喃喃唤了一声。
第68章
那一阵从天而降的轰鸣声在耳中慢慢稀薄散去,眼前被那突如其来的白光映射的暂时性失明也渐渐的一点点得到恢复。
白葭敏锐的发现自己所立之处不知怎的有些松软。她立刻向下看去,只见脚下踩踏着一片落叶堆积的泥土地。她愣了一下抬头环视,只见四周树木蓊郁林立,摇曳生风,鼻尖有浓重的青草水气和泥土的腥味。
她在袖间的手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收紧手指,龙骨尚在手中,冰寒坚硬的匕首柄就硌在她的掌心。
稍远处的一丛树木后露出一棵亭亭如盖的殷红大树的上半部分至顶尖,枝繁叶茂如同一簇热烈燃烧的冲天火团,映着皎洁的天穹显出一种炙艳凄绝的美。
然而,就是这棵诡艳血树的巨大树干之上死死的钉着叶阑声,它的根须此刻正深深的浸染在他血液中,不知汲取了多少叶阑声的血液和生命力而在疯狂滋长着。
白葭嘴唇抖了两下,心中像空了一个洞一样有风无声有痛,她一下死死咬住唇瓣,不敢再想也拼命忍住不去想。白葭飞快的闭了闭眼,用力吸了吸鼻子,转过晶莹流转的眼眸。
这里是白台之后的那片森林?可是她不是被困在白台之上的大火中了么?
她半红着眼眶,疑惑不解的打量周围,眼角余光中瞥过一道青色的影子。
那一道影子也不知站了多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
白葭心中一惶,猛然警惕起来,握紧袖间的龙骨,刷的一下转头。而下一刻,她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全身一震。
几步开外不远不近的站着一个青衣男子。那个男子尽管穿着一身垂地的宽袖长衫,但依旧看得出身姿挺拔。他容颜俊秀,气宇轩昂,湛黑丝缎般的长发以白缎束在背后,只是一双眼眸却着实异于常人,在白皙的面孔上如同当空曜日一般金光万丈。
“是你?”白葭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呼。
这个男子居然是南淮池!白葭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见到南淮池。
白葭于此刻绝处见到南淮池,不禁对他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感。她看了他须臾,慢慢的垂敛下眼角,忍不住无限感慨龙族果然有长于人类的寿命。
——数百年前后的南淮池竟是看上去并无多大变化,唯一的区别可能便是此时自己眼前的他眉宇间英气果敢更甚。
南淮池自是不知白葭闪念间转过的念头,他长身玉立,望着以白纱覆面的白葭,对她过分惊愣的反应略感意外,“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还记得我。”
白葭闻言一惊,几乎下意识以为南淮池认出了自己的来历,然而下一刻便立即否定了自己胡乱的猜想。
——不,时间不对。按南淮池言下之意,他们应当是相识于多年以前,而非数百年之后。
她很快清醒冷静下来。刹那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尖蹙起。
龙族向来安分居于地心深处,此番南淮池又是为何跨越地心与现世的界限,不惜违背诸天禁制来到这现世?
白葭思索了一下,抬眼对上那双犹如日晕一般柔和炫目的金眸,谨慎而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淮池似乎对白葭乍见到异于常人的自己,还能有从容冷静的应对十分赞许,他微微笑起,视线落向白葭的额间。
“是你额间那枚星魂石指引我前来。一旦星魂石染上人血,我便会感应到你的所在。”
他说着想到什么,略微一顿,目光状似无意的停驻在白葭身上,“其实说起来,约二十日前也有过一次极其短暂的感应,不过那种感应有些特别。”
二十日前大概就是重伤失血过多的她被琼盏救起的时间。
白葭想了想,不自觉地抬起左手抚上额间那枚小小的金色五芒星,若有所思的用指腹摩挲冷硬的表面,指尖似乎触摸到了什么液体残渍,有些许黏腻。而垂落的右手袖间那一把龙骨匕首犹如生铁般的冷寂冰寒。
她停下动作,抬手过眼,看到指尖上沾染了几点猩红血渍。白葭想了想,估摸着是自己在烈火中那一下灼烫中所蹭到的,她侧过头。“如此说来,这枚星魂石得自于你?”
南淮池看着白葭略有疑惑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然而面上依旧笑若春风拂面,颔首道,“没错。当初你为了帮我而失足落于无底洞,我把你送上地面后便留赠此物与你。也曾许诺如若你有幸活下来,他日有难,只要以此星魂石为媒引,我便相救与你,还你恩情。”
白葭恍然明白了,琼盏当年在圣女遴选时所遇到的龙族居然就是南淮池,而此刻他显然是把自己错当成了琼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