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西台记事+番外(32)

一盏茶的功夫里,秦鹿起床穿衣,对镜梳发,洗脸漱口,脸上的水还没擦就站在了梁妄的跟前,然后便笑呵呵地跟着梁妄一同出来了。

他们俩在煜州轩城外住了九年了,这几年与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梁妄不出去找事儿,真正能找上门的很少,偶尔几个也是谢尽欢从中牵线,想与梁妄搭上关系,讨几张符,要几个道法口诀之类。

按照梁妄与秦鹿住在一个地方不会超过十年的时间来算,这个冬天过去了,要不了多久他们也得换地方了。上回谢尽欢来,梁妄还让他选地方的,煜州是个好地方,只是难免怕遇见认识的人,他们身份特殊,或许过个几十年,梁妄想,也可再来煜州。

秦鹿想着她来轩城的次数恐怕也没几回了,入城时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还觉得亲切与不舍。近两年也有认识的人说她命好,跟着梁妄,有钱不吃苦,所以都没被岁月折腾,瞧着谁谁谁家的姑娘嫁出去后,一年老了好几岁,都是夫家烦的。

秦鹿每每听见这话,也只是笑笑,说了句:“主人对我是真的好。”

今日早间,两人远远看着秦戏楼前似乎有人蹲着,恐怕是打算趁着秦戏楼开门闹一回,好些妇人拖家带口,拉着孩子也过来了。

秦鹿知晓,盛世人有钱了多闲着,爱听戏的多了,听戏的还会成帮成派的,谷先生前几年一直都是秦戏楼的台柱子,梁妄也说他唱得好听,只是现在年纪大了,也娶妻了,不适合再唱女角儿,这是人之常情,人总得接受盛衰过程,偏偏这些爱听戏的不依不饶。

秦鹿只是撇嘴,说了句:“好丢人啊。”

却没想到梁妄朝她看了一眼,问:“丢脸吗?本王也觉得谷先生就此不唱实在可惜。”

秦鹿讷讷地看向他,问:“王爷也打算举横幅,抗议吗?”

梁妄轻轻眨了眨眼,笑着从秦鹿的怀中提起鸟笼,点头道:“这倒是个好点子,你举,你喊,你抗议。”

于是……秦鹿被迫在旁边借了纸笔,写了一排狗爬的字,跟在人群中举着字条喊口号,含含糊糊,也不愿开口,心里分外委屈。

不是说好了吃饺子的吗?还有白玉珍珠汤呢?干嘛一大早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举横幅请谷先生上台啊?她又不爱听戏!

秦鹿回头看了好几眼,见梁妄没再看这边了,于是悄悄退了出去,站在雨棚底下躲雪,嘀咕了一句:“真是一把年纪了还不安生,就知道折腾人。”

“哎?秦姑奶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秦鹿被人拍了肩膀,她回头看去,刚好瞧见了裹着厚厚几层衣服的谢尽欢站在她身后。

六年过去,不在秦鹿与梁妄的脸上留下痕迹,谢尽欢的两鬓却多了几丝白发,他笑道:“我方才瞧见那里头有人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怎么来了?”秦鹿丢了手中的纸,问道。

谢尽欢说:“遇了点儿事儿,来找您与道仙的。”

秦鹿闻言,双眼顿时一亮,来事儿了?这么说她不用再举条子喊口号,还能拉着梁妄出去转转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说的潘安)

也算是古代追星一族的典型了,所以用入故事里玩闹一下。

第25章 百年金盏:二

谢尽欢的出现及时拯救了秦鹿,她心里高兴,正准备问谢尽欢此行何事,谢尽欢瞥了一眼秦鹿身后刚刚开门的秦戏楼,门前几十号人见秦戏楼开门了,连忙涌了过去,口号喊得比方才更响亮了。

负责开门的伙计见这个阵仗,恨不得将门给关上,生怕那群人过来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结果一群人夹着口水的质问,全都落在了伙计头上。伙计也颇为无奈,他又不是秦戏楼的老板,这决定也非他所出,台上是谁在唱都跟他没有关系,还不是人小言微,只能赔笑,再好好哄着。

谢尽欢指着秦戏楼的大门问秦鹿:“秦姑奶奶要去吗?”

秦鹿踩了地上那纸条几下,摇头说了句不去,拉着谢尽欢的手就要朝客栈走,路过一直看戏的老头儿身边,将方才讲好了能赊给她的糖葫芦拿着,谢尽欢本能掏钱,她一摇头说:“你别给,让梁妄给。”

谁让他大清早不让自己好过的。

谢尽欢一听,嘴角抽了抽,统共不过一个铜板的事儿,也不知秦鹿与梁妄究竟闹了什么别扭,谢尽欢将铜板收了回来,耸肩摇头,反正这么些年,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他也早就看习惯了。

只是……

谢尽欢瞥了一眼秦鹿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手指纤细柔软,她因为身量不算高,所以手掌也不大,小小的刚好只能将谢尽欢的手腕抓一圈,掌心还是温热的,弄得谢尽欢有些不好意思。

稍微挣了挣,也没能甩开,周围还有几个人看着他们俩,活像是女儿贪玩拉着爹出来转,谢尽欢也就作罢了。

客栈其实也就是十几步路的距离,秦鹿带着点儿小跑眨眼就到了,客栈的小二认得她,只是见谢尽欢有些面生,没拦着两人,不过看秦鹿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也无需他带路,小二只对秦鹿的背影问了句:“秦姑娘用些什么?”

秦鹿说:“你看着上就行。”

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回头问了谢尽欢一句:“你吃了吗?”

谢尽欢摇头,秦鹿笑了笑,眉眼弯弯,如布满星光的夜,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仿佛能将屋外整条街的雪都给融化了,她对小二道:“好酒好菜多上些,我家主人请这位爷吃的。”

小二一听,连忙道好。

梁妄时常来客栈,用的都是些斋食,不沾荤腥的,有时一坐就一下午,他说他喜欢客栈边上种的两排花,颜色素雅味道好闻,故而时常来客栈看书。因为嫌弃他们这儿的茶不够好,所以也不喝茶,从来都不喜欢嗑瓜子吃花生,往往一下午一点儿消费也没有,索性他当惯了贵人,临走前会丢银子做打赏,小二也欢迎。

这回带了个能消费的来,小二更高兴。

梁妄见秦戏楼的大门开了,外头哄闹一团,探头朝外看去,没在人群中瞧见秦鹿的影子就知道秦鹿溜了,原以为这丫头估计是怕见自己,所以跑到别处玩儿了,反正梁妄每回罚她不是背书就是练字,她也从未完成过,时间一久,脸皮就厚了。

也不知是和谁学的扯袖子晃胳膊,每回想出去玩儿了就弄点儿好吃好喝的伺候梁妄,然后摆出乖巧的样子撒娇,梁妄心想这也是快一百岁的人了,还能和以前一样?说不听就打不成?

正扶额叹息,又听见人过来了。

小二问秦鹿用什么,秦鹿笑盈盈地回答,梁妄听了觉得好笑也好气,这是料准了他好几十年没动过手了,所以才有恃无恐,没完成他交代的话,还自己凑过来了。

结果秦鹿又说了一句话,梁妄才知谢尽欢来了。

桌上的一盘饺子还剩一半,已经不大热了,皮微凉,肉还是烫的,那碗被梁妄夸了的白玉珍珠汤倒是一口也没动。

梁妄见天音吃饱了,微微眯起眼,含了点儿笑意用金羽毛去逗鸟儿,金羽毛是他前两年出门办事时瞧见的,不是天赐王朝的产物,做工精细,也很漂亮,天音喜欢。

听见楼梯口传来哒哒脚步声,梁妄略微抬眸看了一眼,正好见秦鹿牵着谢尽欢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靠近。

眉尾微抬,金羽毛放下,梁妄轻轻抬起下巴看着两个人,等到秦鹿走近了,他才挪开了视线,将一直往里吹冷风的窗户关上,抖了抖袖口道:“怎么没继续喊了?本王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秦鹿瞧见桌上还有饺子和汤,梁妄几乎没动过,于是丢了糖葫芦,自顾自走过去,坐下后伸手拿了一个饺子先尝,虽然冷了些,不过刚好直接入口也不烫嘴,里头的荠菜配了点儿菇子,一口咬下去全是菜汤,味道很鲜。

含着饺子,她口齿不清地说:“谢尽欢说是找您有事儿呢,我怕他找不到,所以把人拉来了。”

谢尽欢一怔,连忙解释:“小人不知道仙另有安排给秦姑奶奶,不然……秦姑奶奶现在去喊?我这件事儿也不急。”

秦鹿瞥了谢尽欢一眼,挤眉弄眼了会儿,里头威胁与恐吓的意思非常明显,谢尽欢选择视而不见,微微错开目光,只是嘴角有些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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