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联想起来就很恐怖了。皇上当然也想到了,他下令将太子禁足,严禁太子与其他人接触,还派了一队亲军将东宫牢牢把守起来,除了送饭的杂役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一时间人心惶惶,废太子的传言甚嚣尘上。
元瑞没想到事情就这样失去控制,被禁足在东宫的他犹如被剪去羽翼的禽鸟,连扑腾都扑腾不起来。对柳玉的恨就更加咬牙切齿了。
他招招手把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叫过来:“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按计划行事。”
那小太监领命下去,也不知道究竟用什么办法联系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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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宁谷很好奇,把自己挂在围墙上问柳玉:“柳大人,我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天下不出意外反正最后都会是他的,他有什么可着急的?”
柳玉微微一笑,姚宁谷想得太简单了。帝王与储君的关系历来都是最难厘清的。看上去帝王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继承人只需要乖乖继承帝王的江山,但实际情况往往会有各种各样的变数。太子既不能太平庸,平庸会让皇上觉得难堪大用,但又不能太贤明,否则会让皇上有威胁感,皇上希望太子听话受自己控制,但太子往往有自己的想法。皇上若是在位的时间太长,难保太子会有别的想法……诸如此类,难以穷举。
柳玉细细为姚宁谷解释一番后,后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对元瑞的行为也没那么不可接受了。本朝皇帝是开国皇帝,野心勃勃,控制欲也强,但太子也有自己想法,两个人有了矛盾,当然就会有摩擦。
其实对外人谈论这种涉及帝王的话题是很犯忌讳的,但柳玉显然故意忽略了这一点,姚宁谷也没能想这么多。
“柳大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她小声嘟囔着。
“只是术业有专攻罢了,我也不懂你擅长的排兵布阵啊。”他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姚宁谷的头发。
姚宁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缩脑袋。自从感觉自己对柳玉有一些好感以后,她觉得和柳玉单独相处的时候氛围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对柳玉亲昵的动作有种本能的抗拒。
柳大人这么好,我怎么能对他有这种不该有的念头呢?她有些苦恼地想道。
柳玉不以为意地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姚宁谷有些愣神的脸。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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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丰年今日很巧遇见了右羽林将军徐兆。
“二叔。”他对徐兆执晚辈礼。徐丰年出自长平侯府,他的父亲就是侯府二房,他不可能有二叔这个长辈。徐兆并不是侯府中人,只不过恰巧也姓徐,就和长平侯认了干亲,他在家排行第二,徐丰年便称他一声二叔。
“是丰年啊,好久不见,最近一切都还顺利吧?”徐兆笑眯眯地同他寒暄,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
“一切都好,和同僚相处十分融洽,之前的事情还没有特意谢过二叔。”徐丰年礼貌地表示感谢,他能从五军都督府调来左羽林军还要多亏了徐兆之前的帮忙。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徐兆很大方地一挥手。
“对了,十天之后我府上要为威儿的长子办满月酒,届时你也要过来啊。”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徐兆开口相邀。徐威是徐兆的二儿子,已经成家生子,他和徐丰年年龄相仿,小时候关系很不错。
徐兆亲口相邀,照理说徐丰年不应该拒绝的,但此时他面露难色:“二叔,这恐怕不行,十天后正好轮到我上值,实在抽不开身……”
“诶大侄子,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威儿和你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是他人生的大事,你怎么能缺席呢。轮值而已嘛,你私下与相熟的朋友换一下不就行了。”徐兆打断了徐丰年的说辞。
“这……”徐丰年还是有些犹豫,这是姚宁谷明令禁止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凡是有事不能到者,都必须请假说明事由,私下轮换是要被罚的。之前因为军纪散漫,这种现象的确十分普遍,但姚宁谷来了以后,大家还是比较遵守规矩的。他作为姚宁谷的直系,总不能以身犯法。
“就这么一次,能出什么大事。二叔也是过来人,你就放宽心吧!行,就这么说定了啊!”徐兆仿佛看出徐丰年在想什么,不容他拒绝,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徐丰年面露纠结,随即自己说服自己,就只有这么一次,大不了事发再去找姚宁谷领罚便是。
他回到军营,迎面碰见与自己一向相熟的冯辉,一见面就拉着自己鬼鬼祟祟地躲到一边。
冯辉小声问道:“丰年,我过两天家里有点事情,但又不敢和姚将军请假,要不这样,你不是十天后轮值吗,咱俩换一下怎么样?”
徐丰年暗道来得真巧,瞌睡遇到了枕头,他正愁要找谁如何开口呢。
“好兄弟,下次请你喝酒!”冯辉拍拍徐丰年的肩膀,爽朗地笑道。
事情好像顺利得有点过分了?徐丰年心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甩甩头,把奇怪的念头抛开。还是先回去找管家商量一下满月酒要送什么礼物吧。
看着徐丰年离开的背影,冯辉脸上刚刚还挂着的爽朗笑容倏地消失,随即趁着人少偷偷溜到一处人少的围墙内,敲了敲。
外面也传来同样的三声作为回应。
冯辉压低声音:“告诉徐将军,事情已经办妥。”
等徐丰年回到家中问起管家时,才得知十天之后是太后娘娘六十大寿,寻常人家红白喜事都会避开这一天,他正疑惑之际,徐兆也派了自己家的下人前来致歉,原来是他记错了日子,满月酒定在十二天之后,是他这段日子一直忙于安排太后娘娘寿辰这天的京城防卫问题,一时搞混了。
不过已经和冯辉约定好了,他也就没有再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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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太后娘娘六十大寿,但此时正值西戎犯境,皇上和太后商量之后决定不宜大肆铺张,一切从简即可。也是因为皇家过于低调,徐丰年之前才没记清具体日期。
当日太后娘娘先是在宫中接受王公大臣、内外命妇的朝贺,然后四方献礼,请了热闹的戏班子在宫中唱戏,中午在前后宫分别摆席宴饮。
太后寿辰,不少外地官员也赶来京城贺寿,成年的皇子、就藩的亲王、各路宗室也获准进京,总之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京城的安危自然也格外重要。
京城守卫安排了比以往多一倍的人手,城门口加紧盘查,不允许可疑人士进城,不得夹带武器等违禁物品,当然也不允许带私兵接近京城,即便驻守在城门外也不行。左右羽林军的职责是保证大内前部的安危,责任重大,自然也是早早得到了几位将军的再三叮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太子殿下在这一天被暂时放了出来,为自己的皇祖母献寿。一个多月没出现在外人面前,元瑞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脸色也憔悴了一些,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相比颓丧了不只一点半点。不过今日事关重大,他打起了精神,言谈举止保持着储君的风度,看上去状态还可以。
对待其他人还能保持平静,见到柳玉的那一刻,元瑞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一般,恨不得生啖其肉。柳玉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他怨毒的眼神视而不见,还温润有礼地笑了笑:“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柳玉以玉冠束起长发,一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眸光潋滟,加上面色红润有光泽,看上去气色简直不要太好。元瑞见这一幕更生气了,咬牙切齿道:“托柳大人的福,一切安好。”
柳玉对此毫不在意。他对元瑞的恨意并不意外,但对他如今的下场一点都不愧疚。元瑞与皇上的矛盾由来已久,在此之前皇上就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他却毫不收敛,柳玉觉得自己最多算是推波助澜之人,若是皇上对太子足够信任,即便他蹦跶到天上,也不可能挑拨成功他们父子的感情。而且于公于私,柳玉都不希望皇位以后落在元瑞手中,元瑞此人心狠手黑,两面三刀,表面上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私下里却为恶多端,而且对于阻碍到自己的人便斩尽杀绝,实在不是仁君之相。他有今天的局面,纯属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