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麒是他养活大的,林玉琪可不是。这个继女要是得罪狠了,新婚的老婆还不得跟他大闹。
“你敢打我!”林玉琪咬牙切齿,眼神恼怒得要冒火,胸口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甩门而去。
忽然,她被一直强有力的手臂拽住了。
费天澜把她拉到面前,那张英俊的脸正焦急而温柔地看着她。也许是为了避嫌,他只用手背为她揉一揉被打的地方。
他温柔地说:“乖,你夏爸爸不是故意的,你别跟他计较这个。今天是我害得你捱这一巴掌,等会儿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你想买什么,我全都送你。就当帮我一个忙,答应我,不要和夏爸爸生气,好吗?”
他的目光坚定又宽厚,有种与生俱来的说服力。在他的注视下,林玉琪竟然真的渐渐冷静下来,人在突**况下窜起来的情绪,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她恢复理智,点点头。甚至为他举起鼓舞士气的拳头。
“澜哥,加油!”
安抚好了她,费天澜松一口气,拍拍她肩膀,朝屋里偏了偏头,“你先进去吧,等会儿我走的时候叫你。”
林玉琪再次进屋了,这回不再偷看。
阳台上只剩下费天澜和夏维军。前者并不表现出任何僵持的倾向,也不再继续问,只为刚刚的事情和自己突然的要求道了歉。
“是我冒进了,不够考虑您的心情。”他面露无奈,歉然一笑,“但是对不起,我可能还会再来。下次不会这么不顾及您的心情了,也希望您能慢慢理解我。”
夏维军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凝眸盯着费天澜,眼神冷厉,心里想的,却是“不愧是费三江的儿子”。
早在和费三江同在部队的时候,他就服气费三江凡事都目标明确,一动手必定准备妥善,心中十拿九稳。刚进部队认识那个人,他就知道对方不好惹,更不能与之对立。如果非要和这样的人共处,只能站在他身边。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那些年里,他见过很多和费三江作对的下场。
如今面前的费天澜,和自己的老爹相比恐怕不遑多让……不,应该说,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他是个好应付的,三江集团那么大一个公司也不会被他短时间就紧握在手了。
他们这种人,未必对自己正在争取的东西有多么看重,但他看重争取本身。挡他争取的道路,他是不会客气的。甚至,他也未必会顾及夏麒的心情——此刻,他坚定得近乎冷酷的眼神,正这样告诉夏维军。
“费小子。”夏维军开了口,嗓子莫名有些沙哑,“你想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去问夏麒?他想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
费天澜听了,唇角重新勾起笑:“夏叔叔,我觉得你还不如我了解他。他不喜欢谈自己,只有我想尽办法挖来,才算用了心理解他。他也不喜欢问人要东西,只有我主动准备好捧到他面前,他才觉得那是真心给他的。不然……”
他顿了顿,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你以为他为什么只是和我在一起那么短的时间,我现在就敢来追回他?我只是知道他想要什么,而且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有多少给多少了而已。”
语毕,转身进屋,如约喊上林玉琪出门去了。留下夏维军在阳台上久久发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夏麒一字一句地问,好像很震惊,又好像很平淡。说完便垂下视线,没看费天澜。完全看不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晚饭,费天澜把自己去找夏维军的事情当做课堂作业,老老实实一五一十交待了。然后等着夏麒对这份“作业”的批改意见。
他在夏维军面前说得像模像样,其实心里的底只有说出来的一半。交完“作业”,盯着对面的反应,心里忐忑极了。偏偏夏麒那张脸上还看不出什么反应,半天了才吐出这么一句来。
费天澜头皮发麻,轻咳一声,把手往后搭在椅子靠背上。那是他威慑下属时常用的姿势,现在只能用来给自己一点积极暗示提升自信。
“我,知,还是知道一点的。”
夏麒听了,抬眼看他,幽幽地说:“哦。知道就行,多吃点肉。”说着,真给他碗里添了一块糖醋排骨。
费天澜:“???”
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继续考下去吗?他连下一题的答案都编好了。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过去和夏麒的相处,绞尽脑汁要找了几个漂亮细节预备用于答题,好把夏麒好好感动一下。
现在对面这个反应,让他怎么发挥?
“哎,阿麒啊……”他试着开口续话题。
“嗯?”夏麒没事儿人一样回,眼睛也没抬。
“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没有。”
“但你为什么不高兴?”费天澜手回手臂直接摆在桌上,手指碰到了对面的夏麒,于是拽了拽对方的小拇指。“你跟我说说吧,不然我难受死了。”
夏麒垂眸看费天澜的动作,良久,未动。正当费天澜要乖乖收回去的时候,他伸手按住了他。然后掰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滑进他的指缝间,握住。
“真的,我没有不高兴。”他目视着费天澜,长长的眼睫毛有些细微的颤意,“你为我做什么我都很高兴,你和我爸说的也都对。我只是……怕。我怕这都是你一时兴起。来找我也好,追我也好,每天给我交这些’作业’也好,我怕这是你事业平稳了生活无聊了没事情可忙了,正好又要来这边出长差,就找我玩一玩。我舍不得让你失望,所以......陪你玩一玩。但你刚才告诉我,你和我爸说了’将来’,我有点没想到……对不起。”
他一口气说完,薄薄的嘴唇像失去血色一样苍白,抿住了。后面不知还藏了什么不能尽言的心事。
于是费天澜就知道,这些不是他拿出来气自己的话。而是他内心的真话。
这些天,他站在一个顺理成章的主动权持有者地位,煞有介事“教他”谈恋爱,他还以为这小家伙要享受被追的感觉,虐自己一虐,然后给自己一个欢喜结局。
原来事情全不是如此。
他其实小心翼翼在应付自己,设计一个教恋爱的小游戏,只为了陪自己“玩一玩”。他随时准备着把“玩腻了”他送走。
他根本就不相信他带着真心来。
费天澜感觉自己的呼吸被锁住了,心脏里面一片枯败。生平第一次发现,一颗真心赤丨裸丨裸摆在心上人眼前,对方却完全不能感受,心脏乃至整个身体真的会因此震痛起来。原来,想把心剖开给人看并不是修辞,是很重很苦的真实味道。
我的天,我该怎样告诉你,你真的在我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费天澜恍惚感觉自己被劈开成了两半。
一半愤怒而委屈,喉咙里悬着质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居然玩弄我?
另一半自责而心疼,身体里的神经都好像紧紧贴着夏麒的心情,哀伤而惆怅,想:破碎过的相信和期待,是不会再次轻易付出的。玩弄,更轮不到他来质问。
他明明和夏麒面对面,却有种抓不住对方的恐惧感。
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站起来走过去,俯身把夏麒抱住。用两条手臂尽可能将人拥进怀中。好像这样就能完完整整保护他,令他不再受伤害。谁再伤害这个人,他都想去拼命。包括自己。
不相信也没关系。他想,他允许自己在他身边就行了。心总会捂得热的。
后来几天,费天澜把大量时间留在了工业园这边,只有必须开的会议才上高新区去。他们每天都见面,吃吃饭聊聊天。然后费天澜在九点之前离开夏麒那间单身公寓。
转眼,费天澜这个长差就出了小半个月,三江总部打了几次电话催老板回去一趟。
“我这几天可能回不来那么早了。”这天离开之前,费天澜对夏麒报备。
后者一如既往淡淡地颔首,回答:“好。”
费天澜张张嘴,还有什么想说的,又止住了。他琢磨了一些计划,但事情没有做成,他就不想空口说。于是恋恋不舍下楼了。
接着连续三天,他都呆在高新区。前两天紧赶慢赶,堪堪在九点之前回到,短暂见了个面。第三天晚上,折腾到了十点以后。开着租来的代步车到夏麒那栋楼下,见那屋子只有一个窗口孤零零地亮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