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很尽兴。
分开的时候,彼此的眼睛都布满水雾,浸染了暧昧而晶亮的光。
夏麒的目光亲密接触之后,短暂地闪动着一种令人心跳的惊慌感。很干净,很纯粹,天然去杂。就连森林里的泉水,也比不过这双眼睛的惊慌之美。
还可以再继续,但这双眼睛仿佛醒了过来,饱含笑意,但并没有发出继续的邀请。
费天澜于是忍住了。两人静静相对沉默了一会儿,逐渐冷静下来。
“那么,”费天澜谨记自己现在的身份,问道,“我第一课考试多少分,夏老师?”
夏麒了听,短促地笑了一下。抬起手伸过来,拇指印在费天澜嘴唇上,很轻地抹过去。费天澜感觉麻麻的,上面的湿润被拨开一道,引人遐思。
他想想这个画面,忽然脸热了。
夏麒这两年去哪里学坏了?
“打分就打分,别动手动脚。”他拽下夏麒的手,感觉脸上的热度尽数涌进心里,闹哄哄的。
夏麒说:“还没考完呢。我还要书面笔试的。”他抽回手,“九点了,你回去写总结吧,顺便想想下一课。”
费天澜:“……”
“下一课是什么?”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一开始最想做的是什么?”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一开始最想做的是什么?”费天澜致电林歌,虚心请教道。
林歌好像没听懂,语气疑惑:“你说什么?”
“我说!”费天澜简短地叙述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静静等林歌回答。
林歌半分钟没回答。费天澜等得有点不耐烦了,问这种问题他本身就很羞耻。林歌那张嘴他也知道,自己免不了要捱一顿嘲讽。
那边这样不说话,他就有点熬不住,于是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给自己台阶下:“你有办法没办法,没有我就……”
“费天澜!”林歌终于说话了。叫他的名字,一点嬉笑的意思都没有,只有不可思议和恨不得把他吊在房梁上打的怒气,吼道,“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费天澜沉默。林歌吼完,也沉默了。
两人默契地僵持着。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所以他们知道,总有一个人会先没辙。这个人通常是林歌。没啥意外,这次还是林歌。
“废人,你这次是认真的?”林歌问道。
“认真。”
“他是男的。”
“我知道。”
“你爸出来了会打断你的腿!”
“他出来以后有这个力气再说吧。”
“……”
又互相沉默了少顷,费天澜喟然一叹,道:“你别问了,我已经想清楚了。你以前不够了解他,他很好,我……我很需要他。我想不到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记这么久——丹丹也没有,你记得吗?当初我有多迷你老婆。”
“了解。”林歌说。
费天澜“嗯”一声:“了解就好。”
“cao你的!”林歌粗鲁地爆了句粗口,“我说,去了解他。喜欢一个人第一件事,就想去把他祖宗十八代全查一遍。他有过什么过去、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全都会挑动你全部求知欲!你连这都没感觉,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喜欢他?”
费天澜:“……哦。”顿了顿,又说,“谢谢。”
林歌在那边重哼了一下,继而咬牙切齿地说:“就你这样,也敢说迷我老婆?呸——你对爱情,一无所知!祝你被虐成渣!”
说完,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夏维军这天下班回家,见到一个意外的客人。费天澜。这位客人虽然来得意外,但他并不吃惊。结婚那天接待过费天澜之后,他就料到,他还会再来。
真正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费天澜对夏麒看起来居然有认真劲儿。
“夏叔叔。”费天澜见他回来,起身微微欠了欠。他也从对方脸上读出了了然二字,便不多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想跟您单独谈谈,关于夏麒。”
夏维军颔首,目视家里的阳台,“过来坐吧。”
阳台上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条简易的茶具。两把小椅子。费天澜坐下来,用羡慕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个阳台。
不一会儿,夏维军的继女林玉琪送来一壶水和一泡真空包装的红茶。磨磨蹭蹭半天没离开。
她平时和夏维军这个继父并不亲近,很少愿意主动呆在同一个空间。夏维军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她立即避开他的视线,反而犹疑地望了一眼费天澜。
费天澜于是冲她笑了笑,说:“谢谢你。”
她磨蹭得没事情做了,终于离开阳台回屋里去。
费天澜对夏维军示意自己泡茶,一边烧水,一边闲聊似的开口:“我记得,夏叔您结婚那天,这个阳台还是闲置的。”
说“闲置”真是客气了。那时候的阳台堆满乱七八糟的杂物,现在则收拾得温馨整洁,种了长势喜人的盆栽。他们面前的小茶桌虽然简易,也是认真挑选过的款式,品味雅致。
“这都是你婶的手笔。”夏维军一句话把话题带了过去。
费天澜赞叹地咂了咂舌,意味不明地说“有家有室真好”。夏维军对上他的眼神,自他的眼底看到些自己熟悉、但从来不擅应对的东西。
费天澜这个费家独子,和费三江真是像。
“有什么话,你说吧。”夏维军道。
“嗯。”费天澜的态度很客气,开口却目标明确,“我想了解夏麒的身世。”
闻言,夏维军的目光骤然一凛,透出警惕。但费天澜似乎毫不在意,继续道:“不止是身世,他从小到大的事情,我都想知道。您能不能多讲讲?”
“……”夏维军被他客气的态度和理直气壮的话语卡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好。
费天澜迎视他,笑容满面:“夏叔,阿麒在平港的时候经常和我说,您尽心尽力把他拉扯大,他却因为自己天生的原因,不能完全令你放心,很过意不去。”
放屁。夏维军腹诽。夏麒身上就算没有他一滴血,那也是他一粒米一粒米养大的。小孩子是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夏麒绝不可能对人说这些。
夏维军琢磨了一下他这话,忽然抬眼望向屋里。一个身影飞快地在他的视野边缘闪过,刚才显然是在偷看。
他的脸立即冷下来,带刺地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了吗?”
费天澜并不因他的语气而有什么尴尬,坦诚道:“我来找您之前,确实找别人了解过。玉琪妹妹告诉了我一点点。但她只知道继兄和自己取向不合,而且这种不合是天生遗传的。其他的她就不清楚了……夏叔叔,我只是想了解夏麒,希望能用正确的方式对他好一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维军再也受不了他的理所当然,连他递来的茶都视而不见。
费天澜拂去笑容,面色一沉,肃然道:“我要和他在一起,我希望我们将来的生活,也像您现在这样。”他抬手指过阳台和屋里,“这么温馨,这么美满。”
“不可能!”夏维军双手搭在椅子上扣着,厉声驳斥,“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就凭你有钱?你们家由你做主吗?老费允许你和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吗?就算允许,你做得到一辈子喜欢他吗?你能只喜欢他一个人吗?最重要的是,无后,这样的罪过你能承担吗?!费小子,我不知道你们两个这回事,是谁先起的意,但夏麒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已经眼睁睁看着他父亲的下场,绝不会让他再走那样的路!你放过他吧!”
他的骂声越来越大,屋里的林玉琪本来还躲着,听到后面就冲出来了。没等费天澜这个当事人开口,她就先气得为他伸张正义。
“你们这些陈腐老思想都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无后的罪过?人活着是必须生孩子的吗?人类会因为少一个人生孩子多一个同性恋就灭绝吗?你既然说你已经看着我哥他爸被逼死了,为什么还要跟那时候的人一样逼我哥?你想我哥也跳河淹死吗?你们这些人,能不能……”
“啪!”一声响亮的拍打突如其来。
林玉琪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夏维军。
夏维军这一巴掌纯属怒不可遏不受自控,打完自己也懵了。嘴唇发颤地做出“对不起”的口型,动了动,却出不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