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无不欢【CP完结】(22)

作者:花里鹿/豆荚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一刻除了他的声音,我什么也听不见。又或者明明听见了,却放任自己不去接收。

四月的最后一天就这样在昏天暗地中落幕,我在宴宗羡的体温中睡去。

然后,所有的混乱在睡梦中延伸。我梦到了宴昱,梦到了未曾见面的顾俦平。当然也梦到了宴宗明、叶诀和傅秋溪。我在各种各样的碎片中穿梭,除了知道自己在“寻找”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令我茫然。

后来我很累很累,想找个地方躺下,睁眼一看,却是那个熟悉的阳台。远处又传来深沉的歌声,有种意识叫我仔细听。我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想不起来是谁的。

我想离开阳台去找唱歌的人。

于是我看到自己攀着栏杆爬。我那么小,爬得实在很吃力,也很害怕。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快一点快一点,不要被爸爸发现。

我还在脑子里回忆来时的路,想该怎么跑才能跑回姑姑家……或者,我不用跑回姑姑家,可以去回梁溪,因为宴宗羡那么久不来找我,一定是去回梁溪玩了。

忽然之间,场景变成水岸尊府的售楼部。

售楼小姐甜言蜜语说服宴宗羡买房子:“……当然了,这里最适合做新房,环境和硬件设施都是一流的,而且回梁溪是我们深城人共同的记忆,能在回梁溪边上安下新家,一定……”

“怎么样,雀儿?”

“……”

“雀儿?”

“……”

“雀儿,我们结婚吧。”

宴宗羡拿出一枚戒指,想套在我手上。我朝他伸出了手。可是……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离他越来越远了?他的戒指好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银圈圈。然而纵使如此,仍旧遥不可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宴宗羡!”我醒了。

睁开眼睛,幽暗的光芒最先迎接我的视线。我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其实只是发出了沙哑的呢喃而已。昨晚的活动实在累伤了我,身上还酸软得不行。

但我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宴宗羡都不在我身边了。九点钟是我们要出发去旅游的时间,现在显然过了。

我无奈地张了张口,用力呼吸空气,试了试嗓子,然后勉强地用语音指令重开个人终端。

果然,上面有宴宗羡的信息:我先出发了,你休息休息,觉得想出门再过来。

以及宴昱的:哥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生气了。

最意外的是,还有一条叶诀的:假期有空吗?

第20章

我讨厌做选择题,尤其是单项选择。

毫无疑问,我是个心智早熟的孩子,尤其是十五岁发现自己对宴宗羡有非分之想后。

从那时候开始,直到第一次得到宴宗羡之前,我都忍受着五岁在宴宗明阳台上经历过的心路:总觉得当下的生活太痛苦,但它是假的,不是我的真实生活。真实世界中的我一定在昏迷中,只要我醒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我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呢?

当然是得到宴宗羡,并发现生活中好的部分依旧如故的时候——梦寐以求的人也同样渴望着我,只要想,我们就可以找机会纠缠在一起,并且其他人无从知晓,他们依旧爱我。

天知道……对不起,我又这么感慨了,但这是我最由衷的一次感慨——天知道,我有多珍惜这样的生活,多希望它永远如此。为了它,我甚至试过放弃宴宗羡啊!

“它”,包括严肃但对孙辈慈祥的爷爷,包括视我如己出且真心希望我开心的姑姑姑婶,包括永远信任依赖我的小公主,包括我不好定义和描述的小叔叔,甚至也包括对我永远冷漠的宴宗明。

当然,我也想知道关于自己的秘密。

这是人的天性,不是吗?何况这秘密还关系到小叔叔能跟我维持多久不好定义和描述的关系。所以我不可避免地好奇过,想过探究。最终,答案也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摊在了我眼前。

所以,现在我面临一道非常讨厌的选择题:一个越来越摇摇欲坠瑕疵难掩的家,一个亲生父亲或者说一个彻底破而求立的机会,我要选哪一个?

如果拿这个问题去向宴宗羡求助,他一定会告诉我,去见,哪怕去认了叶诀,我在宴家的地位也不会变。

他还会安慰我,说既然大人们都知道我不是宴宗明的孩子,但这么多年还真心疼爱我,说明没有人在乎我身上那点基因,所以我也不用在乎。

可他总归不是我,我们之间的区别,是天生拥有和后天被恩赏的区别。

“宴”,是他天生拥有的东西,他想甩都甩不掉。

可我呢,宴宗明已经说过了,我应该姓叶,“宴”字只是我命运的侥幸。而侥幸是邪门歪道,是不可能理直气壮的,如果有一天被收回也理所当然。

尤其是“背叛的证据”几个字从宴宗明嘴里说出来,我立刻变成一个寄人篱下二十二年的野种。

他一定恨死我了,恨得正义凛然,但凡眼神友好一点看我都是怜悯。要不是宴宗羡当初抱着我不撒手,我的归属应该是某家福利院,现在过着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有的生活。

我……算了,不能再想下去,否则我就要把自己逼入全然自弃的角落了。

我收起个人终端,盯着天花板疲惫地吸了一大口气。做作地想象自己是一条濒死的鱼。吸完那口气之后,还张着嘴细细地感受氧气拯救自己的幻觉。

最终,我没有回复叶诀的信息,也没有回复宴昱。只回了宴宗羡,告诉他我不去“旅游”了,因为我身体不舒服,也想在家关注着爷爷姑姑姑婶的情况。

两个都是他不能反驳的理由,但我放了鸽子他多少要闹脾气,所以不仅没再回我,还一连几天都不问候我,偶尔致电家庭系统,也不跟我说话。

我自己心里烦着,他不理我,我也乐得清闲。

于是整个假期,除了下楼吃饭,我基本都在房间里睡觉、看书,以及在网上刷宴昱的新闻。

如她所说,网上在事发第二天就风平浪静了,顾俦平的公关确实得力。她本人对此根本不回应,她那些网络社交账号全都没有感情地发布了团综新预告。除此之外,不说一个多余的字,看起来就像是经纪人或助理替她操作。

但我看得出文案是她自己写的。那种,越生气就越喜欢用表情和波浪号的习惯,我再熟悉不过。

所以在气消之后,我主动给她发通话请求。

通话那边,她一如既往忙碌,声音轻快地跟我说她在干嘛,当我问她是不是生气的时候,她说:“当然生气了,被人黑成这样还不生气,我还是正常人吗?”

我情绪平复了很多,有心情跟她抠字眼了:“都只是黑?”

“对啊,捕风捉影黑!”她说。

“宴昱。”我叫了她的名字,让她明白我现在是认真而讲道理的哥哥,她不能糊弄,也不必害怕。

然后,我听到她的态度一下变乖了:“嗯,哥哥你说。”

“你没有被顾俦平标记,是吗?”我不想用那个激进粉丝的问法去问,但我要求事实,所以我重复了那天晚上的话,“你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她沉默了。

可能过了十来秒钟,我才听到她的回答:“哥哥,我没有被顾俦平标记,临时标记也没有,我们……做得很安全。”

“……嗯。”我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话。

“哥哥,你记得我上次说过什么吗?”她轻轻叹气,伤感地说道,“我说过,他有一样东西不会给我,就是这个。你明白吗,顾俦平不会标记任何人,他永远不会让自己被AO天然吸引这种东西束缚。他什么都可以给,就是不会把自己给别人......哥哥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我想不通。”

说到后面,她近乎喃喃自语。

我看不到她,但我听得心惊肉跳。

“小鱼儿?”我不由自主轻柔以待,就像怕惊吓她,“你爱上顾俦平了,是吗?”

小公主不回答。

我好像还是惊吓到了她,因为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不愿意被我听到。

好吧,我知道爱情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我现在再着急再想骂她,也是不可取的。我十七岁的时候一点都不比她强,甚至比她更糟糕。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的小公主爱上一个可能只把她当做商品的商人,我却对“救她”无能为力。在她最近这些难题面前,我成了最没用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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