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庙门,梁上却无人。
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奴家提着裙摆转身,还没抬头,就看见一双玄色皂靴落入视线里。
可等奴家俏笑着抬脸迎他,元鸦却脸色煞白地看着我,目光中明明白白带着恨意,叫人心生寒气。
“郎君…”
奴家刚一开口,元鸦便伸手掐住奴家的脖子,嗓音干哑,暗藏杀机。
“妖女,现在你可满意了?”
其实他算骂得好听了,奴家活这么大,被骂过□□、祸水,只不过这些人往往上一秒还骂骂咧咧,下一秒就死在奴家手里了。
可现在,奴家颜面尽失地被他掐着,呼吸困难,却不愿还手。心里有什么在叫嚣着。
想赌他下不下的去这个手。
“还算满意,不知…不知郎君对奴家可还满意?”
元鸦闻言,手掌收紧,眉头紧锁,似在拼命隐忍着什么。
其实我俩本就是敌对,他若杀了奴家才是正常。
可他没有。
奴家面色已经涨红,几乎濒临窒息,但奴家仍保持着骇人的笑容,定定地瞧他。
瞧他在内心挣扎,瞧他手掌一点点收紧,又一点点松开。
奴家赌赢了。
元鸦一把将我丢在地上,双目猩红,似乎不愿再多看奴家一眼,背过身去。
“你走吧。”
奴家大口喘着气,撑着灰蒙蒙的地面站起来,奴家是要走了,可奴家不能就这么走了。
总得留下些什么,留下些什么在他心里。
奴家起身便朝他出招,几乎使出了毕生所学,招招致命,元鸦没料到我会发了疯般动手,狠狠挨了几下后,也开始还击。
暮雀隐花枝。
这一架打得我二人精疲力尽。男人抹了把唇边的血沫子,深深看了奴家一眼,然后向外走去。
一直走到庙门口,元鸦顿了顿足,并未回头,却似很艰难的开口。
“我们两清了,老子以后不想看见你。”
奴家也是。
庙外夜色阴翳,风吹过一山又一山。风月无边之外,他恍惚才是奴家的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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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杀手小甜饼 胥桐微X元鸦 篇
感谢食用~周末愉快~
明日还有一更~
第62章 番外篇:第八轮月亮
元鸦的日常小记。
【九月廿二,晴,宜捕捉,忌嫁娶】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生物,胥桐微则是难以捉摸里的难以捉摸之最。
她坐在墙头上勾着眼眸妩媚的笑,月光都失色。
兄弟们常说,太漂亮的女人是祸水,要敬而远之,我虽不甚了解,却深以为然。
就拿秦酥那小子来说,哦不,那丫头骗子。扮作男子竟有□□分像样,若不是亲自去调查一番,恐怕大家都要继续被她蒙在鼓里。
秦酥那种稀里糊涂的丫头恐怕不能算作女子。胥桐微这般美艳的,才是。
她使得小伎俩我早就识破,却是没狠下心来割断绯红色的披帛。她就像个画中人,直至她拉着我一同摔下,重重砸在我身上,方有了些真实感。
原来世间真有如此光彩夺目的美人。
眼见女人笑得肆意张扬,我黑着脸就要转身离开。胥桐微边笑边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像只麻雀。
说来说去无非是说些风花雪月的假话,一想到她用这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四处去勾引诱杀别人,我就心里堵得慌。
老子左右不过她的一个猎物罢了。
“没完没了?别跟着我。”
“奴家说了,若郎君不愿同奴家饮酒作乐,奴家就跟到郎君同意为止。”
“身为女子,你难道就无半分廉耻之心?”
我故意说些伤人的话,寻思着将她赶走才好。却未料女人笑意未减,语气有些凉薄。
“廉耻之心又不能当饭吃。奴家总归要想办法活着。”
我闭上嘴巴,很想掐死心里升起的怜惜之情的苗头,奈何只是沉默着,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苦命人,她才不需要自己的同情。
念此,我脚步走的更快,眼见着就要将她甩开。
“啊!”
女人凄厉的尖叫几乎要将黑夜都划破开来。我呼吸一滞,还是飞快地转身折返回去。
“树下…树下有个死婴!”
胥桐微艰难地冲我启唇,面色同霜花一样惨白,整个人也在不可抑制地微微发颤。
我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摸索过去,树下却有个裹着婴儿的包袱,那孩童沉睡着不知死活。
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似乎有微弱的生命迹象。
我偏头看着胥桐微,没好气道:“还活着。”
女人将信将疑地挪着碎步上前,而后有些害怕地捏住婴儿的脉搏,这才确信他还活着。
胥桐微一把扶着我的手腕跌坐在地上,抿唇似很委屈的模样娇嗔:“可把奴家给吓坏了…”
我也席地而坐,懒得搭理她,对着婴儿发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胥桐微缓了片刻,恢复了冷静,毫不嫌弃地将婴儿抱起来。我怕她起杀心,下意识伸手去拦住。
“怎么,担心奴家杀了他?”
女人自嘲般笑了笑,没多计较,也不气恼,只是自顾自将身上单薄的一件披风脱了下来,在婴儿的襁褓外又裹上一圈。
胥桐微生的肌如凝脂,白皙细腻。哪怕是自嘲的笑容,也看起来尤为惊绝。
我被自己色令智昏的想法给气得哭笑不得,怎么就这般没出息。
寻了些干柴生了火,与她面对面相顾无言地坐着。
胥桐微真是半刻也闲不住,又开始叽叽咕咕地说些混账话。
“这荒郊野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郎君就当真对奴家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没有。”
才怪。
“郎君莫非是…不行?”
我猛地抬头,后槽牙几乎要咬碎了去。偏偏那女人说着诨话,面上却还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
我存心想要吓吓她,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女人身前,伸手开始解腰间的系带。
胥桐微果真一僵,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生涩的表情,而后缩成一团怯怯道:“郎君,这小娃娃还在,我们如此不太好吧?”
我勾唇,忍下心中得逞的笑意,仍旧冷冷看她一眼,脱下外氅兜头盖住胥桐微。
“闭嘴。”
后半夜总算有人来寻这弃婴,我瞧见那婴孩似乎在襁褓里冲女人咧嘴笑了开来。
夜幕低垂,我微不可见地也弯了弯唇,而后隐在夜色中,销声匿迹。
【十月十三,阴,宜祭祀,忌嫁娶】
身为暗卫,没有保护好自家主子是大忌。我从小跟着王爷,几乎没有哪桩任务失败过,可自从遇见了胥桐微,却是没有哪件事能办好了。
我同她狠狠打了一架,却没能下杀手。本以为回了西廷,就再也见不到了。
胥桐微又再次出现,将谢逢请出山,作为条件,我则答应陪她去法兴寺。
立冬之后,西廷骤寒。
女人依旧穿的很单薄,裙裾飘飘,艳丽的要开出花儿来。她步履虽然轻快,脸上却带着倦色。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郎君,说来也可笑,我俩明明是杀手,却偏要学什么善男信女来拜佛,莫不是生怕佛祖不知我们罪孽深重。”
胥桐微笑得讽刺,眉眼弯弯却很落寞,透着凉薄的意味。
我沉默着没说话,跟在后面,看着女人削肩细腰出神。
法兴寺香火鼎盛。
庭院里落叶纷飞,我俩等到人群散开后才并肩进了庙中。
胥桐微敛了敛轻浮的笑容,神色肃穆地去求签。老和尚花白着长须,只瞧她一眼,就长叹了一口气。
女人轻笑出声,故作委屈道:“大师,奴家可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就叹气了。”
“女施主如处荆棘中,太过肆意妄为,只会感受到诸般痛苦。”
胥桐微若有所思地凝神,而后认真的开口:“多谢大师指点,奴家今日,想求姻缘。”
老和尚示意她在签筒中取签,女人屏气,略带紧张地伸手摸了一根竹签。
我明明不信这些,却也还跟着心一拎。
上上签。
唯德唯仁,可敬东床。
老和尚一手抚须,一手盘着珠串,笑得温和:“女施主心诚,阿弥陀佛。”
胥桐微娇笑着回头望我,眉眼温柔。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这般真挚的笑容,一点儿也不掺杂着假意,纯粹而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