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勒缰,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尘土四溅,好不容易总算是控制了下来。
秦酥吐出口浊气,伸手用衣袖抹了把额上沁出的汗珠子,利落地翻身下马。
“你还真是,热心肠啊。”
赵山白站在不远处,摇着折扇,带着他那惯有的阴柔的笑容开口,语气难辩。
“赵大人见笑了。”秦酥看着来人,青天白日,却觉脊背发凉。
赵山白半真半假笑着上前,不由分说拽过她的手腕,不轻不重摩挲着她被缰绳勒破出血的手掌,眼里笑意更深:“见了红,倒是叫人有些心疼了。”
秦酥触电般猛地抽回手,浑身不可抑制地一颤,然后压下眼里的嫌恶,往后退开一步。
“别怕,本官不会对你这种小姑娘家怎么样的。”
秦酥闻言抬头,腿脚一软,差点没忍住抽出打狗棒劈头给他一棍子,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第32章
“大人,您说笑了。”秦酥腆着一张做作的笑脸,同他开口:“小人虽然生的清秀些,您也不能这么折辱小人吧。”
赵山白扬唇,羊脂玉一般白净细腻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剑圣之女,曲相之后,如今却是这副惨兮兮的小叫花子模样,啧啧啧。”
秦酥一脸迷茫,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不仅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语气还那么惹人厌,连每一个毛细孔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大人说什么,小的听不懂,这就告辞了。”
赵山白见她一副真的不知情的模样,倒也不再为难,挑眉目送她离开,只是面上笑意更深。
受了惊吓的小郡主此刻再也没先前耍人玩的心情,惨白着一张小脸跟在姜凉身后,畏畏缩缩倒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样子。
“郡主,您没事吧。”秦酥追上他俩,冲宋璇开口。
“我…我还好啦…倒是你,手掌都破了…”宋璇见她伸着血肉模糊的爪子拍了拍姜凉的肩头,有些于心不忍地回答。大家都是女孩子,她怎么就能这般皮糙肉厚,不管不顾呢?
“没事儿,不疼。”秦酥有些诧异明欣郡主的关心,笑嘻嘻地满不在乎道:“方才情急之下将郡主的东西都扔在街边了,我们赶紧去取回来吧。”
宋璇有些郁闷地拽住秦酥的衣角,不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个…一个那什么,怎么如此随便!”
“那什么是什么?”秦酥被拉住,莫名其妙地回头问。宋璇话到嘴边,“你一个女子”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不容易咽下肚里,没好气地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抓住秦酥的手。
“哎呀我真没事儿!”秦酥见她想给自己包扎,头都大了,连连要往后退,却听宋璇皱起好看的眉头对姜凉命令道:“木头,给本郡主按住她!”
姜凉闻言不假思索地上前按住秦酥的双肩,使了十成的力气,秦酥一下子竟没挣脱开来。
“姜大哥?你怎么回事!”秦酥咬牙,凶巴巴地瞪他,后者憨憨地龇牙笑着,在她耳边小声劝道:“你就顺了郡主的意吧。”
秦酥兀自叹了口气,认命地将手递到宋璇面前,见小姑娘脸上浮出欢喜的笑容,然后用帕子细细裹住自己的手掌,最后还打上了个蝴蝶结。
“这…这也太…”秦酥瞥见明欣郡主的眼神凶悍,硬生生将“丑”字吞进肚里,厚着脸皮地改口:“也太好看了。”
明欣郡主俏丽的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示意姜凉放开她,小声嘟囔道:“今日多谢你了,要不然满街的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没等秦酥回答,她又冲姜凉羞羞怯怯地道谢:“还有你这个木头…多谢救命之恩。”
言罢,小姑娘像是害羞一般,飞快地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吩咐:“东西别忘了给本郡主送到平西王府!”
秦酥和姜凉闻言,纷纷无奈地相视一笑。
晚些时候将明欣郡主采购的物品都送了回去,秦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和手臂,一脚踢开了玄轩的院门。
然后看见门后站着面色霜冷的宋锦,抬手扇了扇面前飞扬的灰尘。
秦酥暗骂时运不济,扭头就想逃跑,听见男人冷笑着发话:“给本王滚进来。”
“王爷息怒,我这就来。”
秦酥咧嘴扯出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快步流星窜到宋锦身边,满脸狗腿子的模样。
“先前为何要躲着本王?”
宋锦似难以启齿般拧着眉,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然他简直在意的要命。
秦酥随口撒谎地解释:“方才属下进食被卡了鱼刺,实在难以开口,这才躲着王爷。”
宋锦刚想追究她话中的真假,就瞧见秦酥手上无比显眼而…丑陋的蝴蝶结,遂冷言:“又去哪儿野了?”
秦酥一下将手藏在身后,晃着脑袋摇头道:“属下今日可没闯祸!”
宋锦懒得同她废话,一把将人手拽到眼前,冷笑着细细端详了一番那奇丑无比的蝴蝶结,然后随意地将帕子扯开来,神色淡漠。
秦酥手掌上的血痕并不是很深,只不过长长一道,覆盖了整个掌面,瞧着有些骇人。
宋锦面色如旧,没什么表情地将帕子重新缠住她细弱的手掌,直至最后打结时,用了些力,将帕子扎紧。
“嘶…”
秦酥疼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跳起来就是一拳头往男人身上招呼,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愤怒,她只是瞪大眼珠子,恨恨地盯着宋锦。
男人看也没看她,万年不变的冷着脸,慢悠悠吐出几个字来。
“疼才能长记性。”
宋锦不屑地丢开秦酥的爪子,双瞳冷若寒冰,没等她再做反应,就长腿一迈,离开了院子。
秦酥甩了甩骤然疼痛的手掌,对宋锦忽好忽坏抽风似的恶劣脾性感到纳闷。
等她回到屋里,发现柜子里的药品都在姜亦挨板子那次被自己悉数赠了过去,竟是一瓶也没留下。
秦酥只好跑去秦小六那儿,想顺点药走,没想到秦小六不在屋里,秦柬倒是坐在窗前,俊容安逸,捧卷而读。
“师兄,你可有金创药,借我一用?”秦酥从门口探出个小脑袋,龇牙咧嘴冲他一笑。
“进来坐,自然是有的。”
秦柬起身放下书,从抽屉里拿出个金纹小药瓶,取了瓶塞,修长的手指沾药,要替秦酥涂抹。
“师兄我自己来就行了……”
秦酥见他弯了腰,屈身挨近过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拒绝。
“你太粗心大意,必不会好好耐着性子上药,还是我来吧。”
秦柬字字直击秦酥要害,叫她无法反驳,只好顺从地拆了帕子,乖乖伸出手掌。
秦柬瞧见她手上蜿蜒的一道伤口,剑眉微皱,神情凝重起来,开始认真而轻柔地给她涂抹药膏。
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秦酥从未见过有人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来,心中一慌,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上了药,秦柬启唇吹了吹伤口处,这才重新找了干净的绷带替她缠上。
“多谢师兄了。”
秦酥闷声低着头道谢,然后站起来就想溜走。
“不用同我这么客气。”秦柬似是有些无奈,看着小姑娘沉默的背影,艰难地低声道:“若没生那许多变故…我们本该是更亲密的关系才对…”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秦酥耳尖的很,闻言不太明白地问:“什么变故?”
“没什么。”秦柬一口否认,随后神色如常地嘱咐道:“切记伤口不要沾水,快回去歇着吧。”
秦酥虽困惑,见他不欲多说的样子,也只好点点头,关上屋门走了出去。
想起今日诸多不明不白的事情,秦酥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远远听见秦小六冲她喊着:“你怎么从我屋里出来了!”
“你去哪了?”秦酥吸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一张嘴便是揶揄:“不得了啊,看上人家苏姑娘了?怎么三天两头往调香坊跑。”
秦小六一把拍开她的狗鼻子,不耐烦道:“少废话,去我屋里干嘛了!”
“我找柬师兄,关你屁事!”秦酥故意与他对着干,笑着骂骂咧咧。
“他秦柬是师兄,我就是秦小六?”
“你不是秦小六,难道是秦小七秦小八秦小九?”
“我看你是欠揍!”
秦小六装作恶狠狠的模样撩着袖子就要逮她,后者灵活地像猫儿,从柱子旁闪过,一下子出现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