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死气沉沉,压抑到心里的气息让余倩透不过气来。
“嗯,”周玉一路踩着垃圾走到正厅,“兵子走的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能来看他他会很开心的。”
正厅中央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面放着林兵的照片,点着蜡烛,照片片供着一碗饭,一碗菜,一些金银元宝。
“兵子不爱笑,我和他爸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张他笑的照片,”周玉点了几根香插在香炉里。
余倩默然的看着照片里的人,照片里的林兵还是那头嚣张的绿发,剪了一个贝克汉姆的头型,五官平平,一定要说个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他的鼻子,是比较立体的鹰钩鼻,整张脸就像拼接一样。
周玉在旁边小声啜泣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里侧房间出来。
林兵的父亲林立明咳嗽着站在了余倩的身后,难闻的烟味混着浓烈的酒味扑到了余倩的鼻子里,她嗓子眼有些痒,但她不敢发出声音。
“来了。”林立明一说话,那股气味更重了,余倩觉得他的嘴就正对着她的鼻子在说话,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不去捂鼻子的冲动点了点头回了个嗯。
半响,后面也没声音,但余倩绷着身子不敢动,他感觉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让她毛骨悚然。
身旁周玉的啜泣声像是猫叫一样,余倩看着眼前那张只露出了一点点笑意的面孔,脑子里嗡嗡的响个不停,眼前白光一道道的闪过。
她想起何零儿昨晚说的话,她说林兵的愿望是让她去家里祭拜他,在家里陪着他一天,如果她做到了,他就会自愿离开等着鬼差来带他走。
而何零儿昨晚在林兵身上设置了一道符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林兵不能再距离她五米内,他身上的阴森之气也无法再传到在她身上。
她几乎是感恩带德的同意了这个要求,只需要花一天而已就可以摆脱这个可怕的噩梦,她求之不得。
于是她今天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想着只要忍耐过这这一天,就不必再担惊受怕,寒冷彻骨。
想到这,她忍着越来越密集的头痛以及压抑到心底的窒息感,转身,一转身就看见林父浑浊的双眼正紧紧的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到嘴的猎物,她怔愣了下,林父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余倩正想开口,林父就低声呵斥周玉:“有客人在呢,像什么话,还不去把早饭端出来!”周玉背后手擦眼泪,低着头进了厨房。
余倩有些尴尬,正想说出口的话也一时忘到了脑后,林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余倩心里有些异样,疑惑的看过去时,林父已经放下了手,对她说,“这么早过来,早饭吃了没?没吃就在这吃一点。”
她看着林父略佝偻的背影,蹒跚的脚步,微微颤抖的手指,这怎么看都是个老年丧子的悲戚形象,她摇摇头把心里的异样驱了出去。
早饭就是最普通的稀饭和咸菜,余倩看着有些嫌弃,正想撒谎说早饭吃过了,林父苍老的声音及时的出现了,“兵子生前就喜欢你,说做梦就想和你一起吃个早饭,现在他终于实现了,真的是要谢谢你。”
余倩瞬间没了拒绝的理由,因为她知道,林兵的鬼混就在她五米之外看着她。
勉强笑了笑,慢吞吞的拿起了周玉放在她面前的筷子和碗,夹了很小一筷子咸菜放在稀饭里搅拌了下,放到嘴边的时候余光看到林父正在看着她,她一咬牙吞了一大口下去。
稀饭估计做好挺久了,已经凉了,一点温热气也没有了,咸菜也有股嗖嗖的味道,一到舌头上,味蕾就发出了严重的抗议,紧接着胃里翻滚的很厉害,胃酸开始上涌。
余倩闭紧了嘴,看着两个老人殷切的看着她,她眼里闪过厌恶,想着林兵的要求,想着只要忍过今天以后都可以不用再来这鬼地方了,她死命忍住呕吐的欲望,一口吞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吞下去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林父林母松懈下去的表情,等到她想再看清楚的时候,他们已经端起了碗呼噜呼噜的吃起了早饭。
吃了一会,周玉轻声问:“你今天过来还告诉谁了吗?”
余倩放下了碗筷,表示自己吃饱了,“没有,我和室友一起住,和他们都不熟。”
“你父母都不在这个城市?”
“没有,他们在老家,我一个人在这边。”
周玉看了眼林父,林父并没有理她,而是沉默的大口吞着稀饭。
吃完了饭,余倩脑子里的嗡嗡声更响了,眼前的白光闪的更加密集,林父林母的身影出现了重叠和摇晃。
她在一片晃荡中看到林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林母手上拿着根什么东西。
她想努力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可是脑袋越来越晕,眼前的大片白光也如不停对着她的闪光灯。
忽然,灯全灭了,世界陷入黑暗,她在恐慌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林父的笑脸。
***
今天轮到秦旻则坐门诊,他的照片和资历都贴在医院大厅的墙面上,每日慕名而来的人不胜凡几,即便他年轻了些,资历相较于其他老教授来说浅了些。
他的办公室仍然在装修,他搬了张桌子和隔壁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入驻了。
司况这人像是闲得慌,每天都可以看见他的身影晃荡在不同楼层的护士台里,他调戏人来那张嘴像是涂满了兴奋剂,一句都不带停的,惹的一帮子小姑娘娇羞脸红。
今早,司况例行公事的调戏完了人就来找秦旻则,见着人,直接把手里顺来的橘子扔了过去,“你今天来的可真早。”
秦旻则从容地接了橘子放在桌子上,从柜子里拿出了白大褂穿上,“今天我门诊,你们心内科每天都很闲吗?”
司况坐在秦旻则的椅子上脚一蹬地,椅子从后滑去靠在了墙上,顺手把橘子剥了,“不闲,忙的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凌主任给了我一个题目,让我在一个月内交论文,他可能忘记了,我上一篇论文足足写了一年才交稿。”
秦旻则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手里的橘子。司况会意,扔了一瓣橘子进嘴里,“再忙这精神食粮不能丢,女孩子是多么可爱的生物,你这种人体会不了。”
扣扣子的手顿了顿,秦旻则脑子里闪过昨天何零儿湿润着双眼恳求自己的模样,笑了笑,回味道,“有所体会。”
司况咀嚼的动作一滞,惊喜地人都坐直了,随后想起了他最近在进行的追求大业,又靠了回去,嘁了一声,“你连柏拉图的号码牌都没领上,能领略到女孩子的多少可爱之处?”
秦旻则对司况的嘲讽置若罔闻,转身抓起他坐的椅子靠背一提,然后顺势推了一把,司况就被猝不及防像个橘子似的滚了出去。
司况怒而起身,秦旻则慢悠悠道,“听说最近司爷爷在到处抓你回去相亲?要不要我今天绑了你回去还能求个人情?这买卖我觉得相当不错。”
一说起这个司况瞬间萎靡,一张白净的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司爷爷传统又封建,讲究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司况一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提出来要给他找个妻子,被他糊弄了过去,可现在爷爷大概是退休在家闲着无所事事,又突然想起了要给孙子张罗婚事了。
所以说,人不能太闲,一闲就容易给别人制造麻烦。
“或者我给司爷爷一份你这几年的花名册?让司爷爷看看你这几年的丰功伟绩?”秦旻则卷起了白大褂的袖子,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副细边眼镜戴上。
秦旻则嘴唇薄,眼狭长,配着眼镜,有股说不出的斯文败类的味道。
不就嘲讽了他一句没有进展吗?用的着这么报复回来?这人心眼什么时候小成这样了?
懒得多说,司况直接走了出去。
秦旻则挑眉,从口袋里抽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了几秒某人是不是还在睡着,犹豫了一会,还是直接打开了信息界面,发了个“起床没”过去,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对方还没有回过来,他面色有些不虞的扔了手机,抬头,一愣。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司况正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看你在我这耀武扬威,再看你在零儿面前吃瘪,这让我心理平衡了些。”他抬腿走过去,“你这没追过人真是一点套路都不懂,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一般不上班的女孩子现在都还在睡觉呢,你还发信息过去,人家会理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