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搜寻的时候,一位神职者发现了堪称奇迹的事——教皇正安静地躺在废墟里,面色健康,毫发无损,看模样宛如只是睡着了。
我们在震惊之后是无比的振奋,这是不是说明神并没有彻底抛弃这里,至少,你看,神迹保佑了教皇的性命。
我们派出一支小队,七手八脚把教皇抬走,其他人继续搜查,但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暗鸦汇聚在废墟上,猩红的眼睛盯住我们,除了教皇之外,我们再没有收获其他。
今天,无功而返。
“教皇那个时候难道还活着?”塞纳挠挠头,“这过分夸张了。”
“你没法否认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
“那这个奇迹保存的可不够久,想想我们那天看见的,我们的信仰里并没有把人做成干尸以供追忆的习惯,”塞纳在直觉中不怎么喜欢教皇,言语间带有几分不敬,“在恶魔灾难爆发的源头幸存,我可不觉得教皇能脱开干系。”
“看下一页吧,塞纳,这些都只是猜测。”
——教皇花了几天才苏醒过来,这费了我们不少力气,我们本希望他能带给我们一些有用的情报,不过该死的,原谅我在这里骂两句,他根本不打算配合我们,好像自己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这样了,把自己当做无关之人。
哦,天哪,他可是教皇,是整个国家甚至整个宗教的核心,在这种灾难下,他又想隐瞒什么
所以我今天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看看门外的尸体,都能填平地中海了!奇迹只降临在了教皇身上,这就是一种预示,让他带给我们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他做了什么?装聋作哑?恍若未闻?真是个操蛋的现实。
工作日记里出现这种发言可真是糟糕,不过这个魔法只能忠实地再现我的想法……好吧,就当我刚才只是发发牢骚,不代表什么,今天没发现其他异常,恶魔收敛了许多,希望是我们的手段起作用了。
附:班喀说附近有同类出没,如果都是天使的话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看来我没有想错,”塞纳扬眉,“这个教皇不见得是什么好人,这种时候了还闭口不谈,倒像是始作俑者。”
以诺沉默,眉宇绞紧。
没得到回应,塞纳讪讪道:“好吧好吧,我们接着看,我不多话了。”
——终于,他开口了,虽然有些令人失望。
教皇仍旧表示对灾难源头一无所知,不过他提到了一个人,说是已经被除名了,叫做谢伊·奥利文,曾担任红衣主教一职,但现在不知所踪,大概也在恶魔灾难中遇难了。
教皇说谢伊·奥利文做过一样事情,或许就是那件事引出了灾难,但详细内容,教皇表示:一无所知。
怎么说呢,我觉得有些可笑,这就像是刑侦剧里一样,有关的无关的,把所有错责交给死人就万事大吉了,要知道没人能从死人嘴里撬话出来。
好极了,真不错,我都要分不出自己说的是不是反话了。
有这个名字之后我们能干什么呢?对照着脸已经被啃得稀巴烂的尸体一个个分辨吗?还是找来法医让他进行面部还原?
我真的很烦躁,唯一的好事大概只是对我来说,我的妻子赫娅来电,说她现在已经在医院了,也许再过几周,孩子就要出生了,让我想想名字。
工作日记里提私事是不是不太好,算了,管他的,今天就到这了。
从文字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好内容,卡特神父再次被指做罪人。
塞纳观察了一下以诺的神情,还好,以诺没出现什么特别情绪。
脚下突然晃了晃,塞纳和以诺同时仰头看上方,不过震动很快停止了,只是抖下来一些土屑。
塞纳吹开笔记本上的尘土,把火再烧得旺一些,两人重新回到文字上。
☆、挽歌
——今天发生的一切真的是灾难,我都没想到还有命能在这里摊开笔记本写下过去十几个小时的见闻。
我觉得,梵蒂冈或许……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临时的战略部门早化作了废墟,此刻我仅能依靠着残垣断壁写下这些文字。
周围漆黑一片,唯一的光芒来我的守护天使,班喀垂下自己的翅膀为我做遮蔽,而他的保护之外是恶魔的嚎叫,我对此无能为力,用尽全力最后给梵蒂冈结界外传递去的信息是:永远别再回来。
是的,永远别再回来,为梵蒂冈筑起最坚实的结界,就把我们当做是仅余的饲料,不要让更多的人面临这场灾难。
这会是我最不愿提起的往事,但是……是的,出于职责,我还是会详细地写下我遇见了什么。
距离找到教皇已经过去四天,这几天很平淡,甚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我太过盲目乐观了,现在才知这不过是风暴前的宁静。
今早教皇没有知会任何人,离开保护他的地方,无声无息,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侦查小队回报说教皇去了大教堂废墟,奇怪的是那里的恶魔并没有一拥而上将他吞噬殆尽,只是看着他,像是在作为家仆迎接外来的客人。
赶到时,我们正好见到教皇与某个恶魔对峙,那来自地狱的生物完全被黑雾包裹,看不清真身,仅能望见一双猩红的眼。
教皇絮絮低语,似乎在恳求什么,恶魔无动于衷。
“到此为止了,我不是你豢养的兽类,代价与欲望永远成正比。”恶魔的声音隆隆灌耳,带着不屑。
“那就请只将灾祸降临在我身上吧,”教皇交握双手,慢慢地跪倒,“我愿意为自己的懦弱和过错赎罪,不要再卷入更多的人了。”
“你错了,你的罪状不过是所有人类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这个世界是滋养我的温床,我占有它,理所当然。”
恶魔看见了我们,慢慢走来,他的身影时不时扭曲,酷似电影添加的模糊特效。
“看看这些愚蠢的人类,”恶魔的声线带上怜悯,“即使是神都救不了你们,何况是区区守护天使。”
我有一瞬的震惊,但面对走来的恶魔,没时间来咀嚼他话中的含义,能做的只有趁还是白天压制他。
这是我们从没见过的恶魔,至少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们第一次在梵蒂冈的土地上见到他。
子弹呼啸而过,穿越他的身体,密密地扑袭过去,他身后的低等恶魔俱是露出恐惧之色,急欲逃亡。
“我都在这里,你们还畏惧什么呢?”眼前的恶魔冷笑一声,一抬手就阻挡了那些子弹,在无形的屏障上,子弹爆裂开来,圣水四下溅射,但——他毫发无损。
“人类假借神之言所造之物,归根结底只是赝品罢了,卑劣的生物有什么资格伤害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我臣服”
那个恶魔腾空而起,我看见了巨大的六翼在他背后伸展。
“神不在的土地,最终只是沦做我的玩物,让我见识见识在最终审判之下,蝼蚁如何挣扎求存。”
数百道风刃坠落而下,切割所经万物,我的同僚,瞬息毙命,上百人面对这绝对的压迫,毫无反抗之力。
班喀露出了真身,守卫我,利风撕裂他的羽翼,金色的羽毛在我眼前飞舞。
“看看你,天使,神都已经不在了,你仍要像是走狗一般守卫神所制造的劣等品吗?”
面对这场超越我理解的战斗,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班喀为我流血,咬牙坚持。
正在我们苦苦抵抗之时,支援的人们终于来了,不过这只是惨剧的另一个开端。
那些驱魔师并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本能地持枪反击,绝望之中,我看着驱魔师们一个接一个像是被捏住一般挤爆。
血花飞溅,染黑了本就沾满血液的土地。
眼看这位上位恶魔肆意屠杀,低阶的恶魔同时倾巢而出,去啃食剩下的残害,发出愉悦的鸣叫。
而就在恶魔的注意力转移到来支援的队伍上时,班喀张开已经伤痕累累的翅膀,抱着我以最快的速度飞离了这里。
我……做了逃兵,但这是徒劳的,我们心里清楚,这仅能为我争得片刻残喘的机会,在这个小小的封闭国家,我迟早会被抓住,最后沦为恶魔的美餐。
在临时处所还没崩塌的前一刻,我发出了最后的消息,然后以此为堡垒,背水一战。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距离天亮还有九个小时,我已经不奢求救兵,我愿意用我不值一提的性命,来争取多一秒的信息传达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