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以诺克制着激动喃喃。
因为地图是相反的,即左右前后倒置,绕了不少圈子,他们才找到地方。
这次的目的地对应现世的圣墓教堂,按照最初找到卡洛斯小教堂的方式,两人在墙壁上缓慢摸索。
没过多久,塞纳和以诺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不同之处,还未来得及互相告知,就一起被拉入了内里。
这次的场景是一个规规整整的教堂,四周是漂亮的玫瑰窗,绘制着神像,椅子是最朴素古老的木质椅,布道台已经有些破旧,斑驳的裂痕出现在上面。
“感受到什么了吗?”以诺侧头看塞纳,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有些年头了,可能不是卡洛斯利用魔法创造的虚幻空间。”塞纳放慢步子,仔细看周围的景像,让自己不要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玫瑰窗并不是以彩色玻璃随机组成,而是构成一幕幕独特的画作,有关于神的,也有关于天使的,不过并不具有连贯的情节,好似仅仅是为了彰显美。
寂静中只有两人的走过路面发出的沙沙声,因为太过专注于这些瑰丽的艺术品,没人发现放在阴暗角落的忏悔室慢慢拉开了一条缝隙。
但因为年份久远,忏悔室开门的声音非常大,转瞬撕裂安宁,立刻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卡洛斯?”塞纳克制住激动,试探着呼唤了一声,空旷的教堂中出现几重回音,不过没有人应话。
塞纳和以诺对视一眼,一起往忏悔室走去。
开门的那一半是属于神父的,不过里面空空如也,另一半依旧紧闭着,塞纳迟疑片刻拉开了忏悔室的另一半门。
虽然有料到开门会看见不同的场景,但看清的一刻塞纳还是紧张地后退半步。
那里坐着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交握双手做祈祷状,感受到光照进忏悔室,他睁开了眼睛。
这个影子拥有着年轻的少年面庞,几分神似卡洛斯,看起来像是灵魂,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一样。
被打扰的少年有些不悦:“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不知道这是禁地吗?”
塞纳暂时压下各种好奇,露出无害的神情,小心问道:“你认识……卡洛斯吗?”
“你们找卡洛斯?”少年的神情古怪,眉头攒在一起,“是他让你们来的?”
“对,”塞纳展示了自己收到的信和地图,友好道,“如果不是有地图的话,我想一般人也很难闯入这里吧。”
少年匆匆扫过信件,先是有些错愕,随即像是坦然接受了什么,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尽管我早已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切实发生之后接受确实有些困难。”
“什么意思?”塞纳有些糊涂。
少年耸了耸肩:“就是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啊,很少有人,不对,根本不会有人要面对这个问题吧。”
“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塞纳有些蠢地重复了一遍眼前少年的话。
“是不是感觉有些奇怪?”少年卡洛斯笑了笑,坐回祈祷室,“不过要是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你们可以把我理解成卡洛斯的年少记忆,姑且算是灵魂的一部分。”
这说法可太奇怪了,是塞纳和以诺从没遇见过的情况。
“看来他总算找到新的守门人了,不然我还以为自己要在这里闷一辈子呢,”少年卡洛斯敲了敲并无实际的肩膀,“来吧,我带你们去拿钥匙。”
“等一等,”塞纳阻止少年的步伐,“我有点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守门人,什么……钥匙?”
“啊?”少年卡洛斯张大嘴,“你们不是在逗我吧,卡洛斯让你们来,怎么可能不把这么要紧的事告诉你们?”
塞纳犹豫片刻:“当时太紧急,并没有充足的时间让他告诉我们很多事。”
因为犹尼耶的突然出现,卡洛斯被绑在火刑架上当做异类烧死,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无暇讲清楚太多事。
“好吧,好吧,”少年卡洛斯捂额,不满地嘟囔,“那我必须听听在我所不知道的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钥匙交接可不是什么小事。”
这不算一个温和的故事,塞纳尽力删减了许多残酷的内容,不过少年卡洛斯依旧听出来了隐藏在话语下的事实,也就无怪为什么只有塞纳和以诺自行前来,而无带路人。
“其实……还蛮有趣的,”少年卡洛斯勉强笑了笑,“那些滑稽的婚礼看起来像是我的手笔,虽然最后留给我的结局并不怎么美好就是了。”
“抱歉,我们当时没有来得及。”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少年卡洛斯摆摆手,“生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至少我觉得我这一生还算是没有白活。”
这个场景很神奇——年轻时的卡洛斯评价自己的未来,有一种特别的时空错乱感。
以诺看着半透明的影子,忍不住问了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那你在这里是说明卡洛斯的灵魂逃出来了吗?”
“当然不是,别想了,那种情况下肯定早都灰飞烟灭了,”少年卡洛斯满不在乎地摆手,“我说了我不过是卡洛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记忆形态,看看我的脸,死亡可不会让灵魂返老还童。”
“而且……很快我也会消失的……”这是少年卡洛斯仅说给自己的低语,没有让其他人听见。
塞纳:“那关于钥匙和守门人,你能给我们解释解释吗?”
少年卡洛斯有些郁闷地挠了挠头:“这要说起来可有点长了。”
“对了,”少年卡洛斯指了指玫瑰窗上的彩色拼画,“你们能看懂这些图画吗?”
“我们进来的时候已经看了许久了,”塞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这些图画讲述的是这里的起源,”少年卡洛斯浮起身体,坐在忏悔室上,“关于两个天使。”
“一个来自光明,守卫于神的身侧,聆听教诲,一个来自黑暗,堕落向地狱,以祸乱为生,”少年卡洛斯扬了扬眉,“然后他们相遇,创造了这里,桥接另一个世界。”
“门的另一端是一个新世界,我无法向你们透露更多,但只要你们去到那里,看见那奇幻的场景,便能明晓那不是能用苍白的语言描述清楚的世界。”
“那里既不属于天堂,也不属于地狱,当然也不在人间,”少年卡洛斯很有演说欲,“它容纳了你能想象到的一切。”
“后来,这两个天使消失了,将守卫那个世界的重任交了出去,产生了守门人,没人知道守门人的甄选条件,可能是异族,也可能是人类,总之开启这个世界的钥匙掌握在每一任守门人手中,”卡洛斯垂下眼睫看以诺,“就像你们一直找寻的那个残魂,就在那个世界。”
卡洛斯深深叹息:“我不知道是什么驱使自己剥离了年少的记忆,至少现在看来是明智之举,不至于让钥匙无人接管,落入尘世。”
说着少年卡洛斯跳下忏悔室,看起来有些忧愁,坐进了忏悔室,和塞纳找到他的那时一样。
“再让我做最后一次忏悔吧,”少年卡洛斯合目,“这是我唯一的祈愿。”
说罢不再理会塞纳和以诺,坐在忏悔室的一边,对着空无一人的另一侧,隔着网格状的隔板,小声忏悔。
塞纳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奈何少年卡洛斯的我行我素不给他任何机会。
少年卡洛斯在用暗精灵的语言忏悔,他本以为不会被人听懂,却清晰落入塞纳的耳中。
“神父,我有罪,恳求你聆听我的罪言,赦免我。”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日夜辗转反侧,被痛苦折磨不休,无法寻求短暂的内心平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神父,这个世上难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没有不该爱之人吗?难道我……真的可以爱上任何人吗?”
“那么,如果我在这里说出我所爱之人,是不是也是可以被赦免的?”
“……神父,”少年卡洛斯微微蹙眉,带着一种苦涩的笑意,“我爱你。”
听清少年卡洛斯用精灵语说出那三个字的一刻,塞纳猛然一震,险些站不住脚,转瞬又意识到,少年卡洛斯是在隔着时光,对另一位神父倾诉爱语。
塞纳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彩窗,压制住跳得急了些的心脏,猜测或许这个教堂的上一任主人就是少年卡洛斯口中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