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向雁点头:“去隔壁给常都头医治。”
怀信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关向雁却没有让郎中先医治怀信的其余伤口,这个举动如果不了解情况的人看了,一定会以为关向雁没安好心。
但此时制止郎中医治,倒还真是帮了怀信。
亲眼看着郎中退出门后,关向雁冷笑一声:“怀大人,您好大的胆子啊。”
城外,唐瑾瑶和一众士兵行进着,前方就是图郡灰黑色城墙,看起来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唐瑾瑶等人一路躲闪汀边为数不多的追兵,一路又要忍受着身体的痛楚。
像极了残兵败将。
丝毫看不出来是计划成功的样子。
唐瑾瑶右手臂被随手扯下的衣服布料简单地包了一下,然而于事无补,她整个右手臂都被染红了。
劳累和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起疼起来。
唐瑾瑶此刻才发现自己别处还受了伤,现在疼痛一起袭来,让她忍不住想哭。
真的好疼啊······
然而她回头望向身后苦苦支撑的士兵们,她们有的人比自己受伤更重,但都在坚持着。
我有什么资格喊疼?
胡乱抹了一下眼泪,唐瑾瑶向着满载希望的图郡城门前进着。
城楼上的守卫看到这样身份可疑的人,防备着是敌军来袭的可能性,于是弓箭手就位。
唐瑾瑶见状,用左手去拔剑,然后将剑举起来。
同时她声音嘶哑喊着:“我乃昭王唐瑾瑶,速为我等开门!”
唐瑾瑶的一句刚落,立刻又喊了一句。城楼上的士兵看到了约定好的信号,欣喜大叫。
“是昭王!昭王回来了——”
唐瑾瑶进了太守府衙后,抓住一个人就问:“怀信常婉呢?”
整个太守府衙姓“怀”的也没有旁人,那人立刻将唐瑾瑶引过去。
唐瑾瑶右手已经完全用不上力气,就算一动不动还疼痛不止,但她心中挂念着一个人,所以回城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包扎。
若不亲眼所见那人状况,恐怕她无法安生。
“怀信!你没事吧?”唐瑾瑶推门而入。
怀信躺在床上,没有戴面纱。
唐瑾瑶看着怀信身子一瞬僵住,他易容的面皮已经撕去,小腿也外露着,唐瑾瑶脑中轰鸣一声便是一片空白。
关向雁看着唐瑾瑶的胳膊,这是又来了一个伤兵啊。
“殿下想先关门谈事,还是想先止血?”
唐瑾瑶嘴唇翕动:“你都知道了。”
关向雁嘴角上翘着:“还是先治伤吧。”
隔壁屋中,郎中给唐瑾瑶包扎着,唐瑾瑶浑身是血迹木着脸坐在那里,吓得郎中拿错了好几次药。
伤口被处理干净后,郎中正包扎着唐瑾瑶的胳膊,院子里就隐隐约约传来铃铛的声音。
卫戎扶着门框,欢笑的表情在看到唐瑾瑶一瞬间凝滞。
“殿下!你去哪里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唐瑾瑶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卫戎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现在心情不佳,很想立刻就回卫戎一句:与你何干?
但人家是关心自己,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将怒火转移到别人身上。
郎中好奇抬起头看着卫戎,卫戎一副异国人的长相让她觉得很新奇,禁不住想多看几眼。
关向雁眉峰一挑,对卫戎呵斥道:“出去。”
卫戎身子一僵,嚅嗫开口:“殿下······”
唐瑾瑶错开目光。
卫戎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死乞白赖的留在这里,见自己不受欢迎,她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哪怕委屈。
看着郎中忙碌的身影,关向雁眼中的沉思一刻不消,良久之后那双眼睛终于挂上了坚定的神色。
关向雁竟然主动开口:“回隔壁,把太守大人身上的伤口再处理一下。”
郎中惊愕。
方才关向雁一直避免让她接触太守,显而易见就是想要隐瞒太守的身份,现在又主动让自己去包扎,这是什么原因?
“还不快来?”关向雁声音隐隐不悦。
郎中硬着头皮走到隔壁房间,怀信身上伤口不少,当外衣脱落时,她却不敢直视怀信的身体。
原因显然。
太守大人男扮女装,郎中还未成家室,自然羞于直视男子身体。
但最终在昭王和关郡尉的凌厉目光中,郎中只能尽职尽责的处理伤口。
过了片刻,郎中伤口处理干净,正在收拾药箱。
唐瑾瑶眼中犹豫的情绪翻滚,这人已经知道了怀信的身份,应当如何处置?
她心中尚且没有思考好,不过就眼下的形式来看,唐瑾瑶拿定主意也没有用。
因为怀信男扮女装的死穴已经被关向雁握住了。
换句话说,能主导眼下场面的就只有关向雁一人。
唐瑾瑶简直要被这种感觉压到窒息,怀信躺在床上看不出情绪。
关向雁开口道:“殿下,大人,属下送郎中回家,还请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
关向雁的情绪掩藏得很好,让唐瑾瑶一时观察不出什么。
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瑾瑶无法拒绝,只能点头。
郎中心知肚明关向雁有话同自己讲,没有推脱,只是规规矩矩跟在关向雁身后。
出了太守府衙,关向雁问道:“你家在哪?”
“北市。”
关向雁点点头:“还算不错啊。”
郎中赔笑,没有多说。
关向雁主动站到郎中身侧,向前走着。但走了几步郎中发现这是最远的一条路。
虽然街街互通,怎么着都能到北市,但没有人回家没事绕远路走啊。
“大人······”
“我有话和你说,你就跟我走吧。”
行进一条窄巷,人烟稀少至极。郎中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壮着胆子问道:“大人,你要送我去哪?”
关向雁走近她:“送你回家啊。”
郎中下意识后退:“我家不在这里!”
关向雁微微一笑,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在她耳旁吹气道:“回老家嘛,走哪条路都是一样的。”她袖中匕首滑落至手掌上。
郎中开口就准备求救,关向雁整个手掌覆在她的面上,死死掐住让郎中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关向雁右手抬起,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接着手臂一移。
血溅三尺。
郎中倒地。
关向雁摘下披风,又用手帕擦了擦脸塞进怀里,然后把披风外翻过来挂在手臂上。
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点变化,仿佛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
关向雁轻功跃上房,回到太守府衙换了一身衣服才去见怀信和唐瑾瑶。
房中,唐瑾瑶和怀信心情忐忑的谈了几个对策,其中不乏远走高飞这样的打算,但事情还没有谈出什么详细,唐瑾瑶就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
两个人即刻噤声。
关向雁推门而入:“殿下久等了,属下刚刚把郎中送回家。”
看着关向雁与刚才不同的衣服,唐瑾瑶忽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于是她问道:“你真的送她回家了?”
关向雁把门关上,不以为然:“她走黄泉路,当然是回家了。”
怀信瞳孔猛地一缩。
她把人杀了。
关向雁对怀信笑笑,笑容依然爽朗:“斩草除根,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就像是怕唐瑾瑶指责自己一样,关向雁紧接着说:“殿下聪慧,可不要妇人之仁啊,我这么做冒了多大的风险您应该知道的。”
唐瑾瑶眸中情绪翻滚,此时她已经被疼痛麻痹,全然没有害怕和愧疚的情绪。
“当然,本王从不迟疑。”一字一句都被她咬的很重。
怀信深吸气半晌,用本音说道:“关向雁。”
“属下在。”
“谢谢你。”怀信无比认真。
关向雁这下终于大笑出声:“忠义忠义嘛,我忠于君义于友,不必言谢。每个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你这秘密有点大······”
“不过昭王殿下都和您在一条船上了,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了,不管是国师还是太守,我关向雁服你,我就愿意帮你!”
这样一番肺腑之言让唐瑾瑶一瞬恍惚,感动和震撼充斥着她的内心。
怀信亦然。
就在这个屋子里,他们两个还才还心如鼓擂,以为自己这么久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